花醒捧起白辰的臉：“辰，看著我，是我，是我把你從靈海星上綁了回來。是我在那座舊哨塔里，借著給你縫針的機會，第一次進入了你的精神海。是我在北辰地井下迷失自我，是你把我救了出來……”

白辰淡琥珀色的眼眸慢慢地恢復了神采，他眼眶含淚看著花醒：“是……是啊……這些是我們的回憶。”

花醒的話沒有說完，“花醒畸變體”猛地一個擺尾，巨大的尾鰭將旁邊一座居民樓懶腰砍斷，無數人類的尸體從截斷面掉了出來。

它立在那些尸體之上，殘忍的說：“辰，我也記得。我記得北辰地井下的尸體與現在不相上下，我記得那天聞隊為了殺死那只蠕蟲畸變體，險些自己畸變。我也記得是我自己從繁星艦隊離開，拋下了你……”

白辰的眼神又陷入了混沌，他抬頭看看那個“花醒畸變體”，又看看面前的花醒，手中的精神絲顫抖個不停。

“你們……說的都是對的……”

他的腦子好像都快被劈開了，一邊在說：“這個正常的花醒才是真的，你應該趕快收回精神絲停止凈化，不然你會死的！”

而另一邊卻在叫囂：“那個畸變的花醒才是真的，要趁她還沒有完全畸變，犧牲自己也要將她救回來，否則這個世界就要毀滅了！”

白辰雙手抱頭，痛苦的倒在了地上，他手中的精神絲熒藍色的光芒開始明明滅滅，甚至有些已經開始枯萎衰敗了。

花醒只能將白辰緊緊的擁在懷中，無助的看著這一切。

回憶是不起效的。

他們的回憶，都是兩個人共有的。

白辰的思維所幻化出來的“花醒畸變體”，同樣擁有兩人的回憶。

武力也是沒用的。

這里是精神海之內的幻覺。

只有幻覺的產生者自己清醒過來，這一切才會消失。

“花醒畸變體”愈發得意了。

它呼風喚雨，盡情的蹂躪著一切目之所及之處。

甚至，遠方突然浮現出一座高高的雪山，在圣光之下的雪山山頂，坐落著向導孵化基地。

“冰刃啊，去吧。”她輕輕的抬手一指，無數冰刃驟然朝著那個方向射去。

花醒看著它所做的一切，冷冷的搖頭：

“不會是這樣的。我不會是這樣的，我不會容許自己，這樣跌落畸變深淵。”

她捧起了白辰的臉，輕聲道：

“辰，你相信我，這一天不會出現的。”

“如果有那一天，吞槍也好，用冰刃自殺也好，我絕對會以人類之軀死去。”

白辰的眸子輕輕晃了晃。

花醒繼續說：“只要有一天人類需要，那我就會親手獻祭自己，做人類最后一點星光。這是我對人類的誓言，永遠不變的誓言。”

這句花醒曾經在向導孵化基地高聲喊出的誓言，此刻，又被她無比堅定在白辰面前說出。

曾經那股渾身顫栗的激動感，又重新浮現在白辰心中。

記憶里那個憑借著一己之力凝聚人心的花醒，逐漸與面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花醒的聲音與過去的畫面在白辰的腦中不停的閃現。

大腦仿佛被撕裂的痛苦依然還在，可是心中的一切卻開始清朗起來。

如果真的有暴走畸變的一天，真正的花醒會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果斷。

她會毫不猶豫的用槍指著自己的腦袋，讓子彈貫穿頭顱。

她甚至會用自己那把巨大的冰刃，親手刺進自己的心臟。

她絕對不會，放任自己走到畸變的深淵。

她也不會，讓任何一個向導，為了她而犧牲。

包括白辰在內。

白辰抬眸迎上了淚眼婆娑的花醒：“你……是真正的花醒。”

“嗚——是我嗚嗚——”

花醒伸手擦掉了眼角的淚。

一切的擔憂與痛苦終于消散，花醒高興得又哭又笑。

那些碩果僅存的精神絲，在一瞬間回到了白辰的身體之內。

白辰的煞白的臉色，在這瞬間恢復了一絲血色。

混亂不堪的精神在此刻被梳理清晰，記憶也一片一片的拼湊起來。

他應該，是在絕望之淵的第十七層。

艾利克斯從樓上掉了下來，樓上似乎居住著曾經的高階哨兵——紗織。

他好像是被紗織侵入了精神海……

在白辰的精神逐漸恢復的瞬間，眼前人間煉獄一般的世界，也開始消散了。

那些倒塌破碎的樓房，那些血腥的殘肢斷臂都在一瞬間消失。

那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小怪”，也陡然消失。

最后，“花醒畸變體”沒有留下一句話，也消散在了遠方。

這片恐懼的幻境，終于消散了。

白辰睜開眼的時候，看見自己身處在一團稠密的菌絲之中，那些灰白色的菌絲，幾乎將他纏成了一個大大的繭，只有眼睛之上還沒有被包裹住。

一雙白皙的手，從繭外伸了進來，緊緊的抓住了他的手。

那是花醒的手，無論發生了什么，她都沒有放開拯救白辰的手。

二人眼神對視，眼中的情感濃烈而深刻。

在這一刻，一切盡在不言中。

繭已經被打破，一陣風吹來，化為了齏粉。

身后突然傳來了仇恨與憤怒的情緒。

花醒都沒有轉身，只冷冷說：

“莫岱溪，白辰沒發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這是你運氣好。但我們自此，不再有任何干系，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會上報圣靈政府，殘害同胞的罪，將由審判機關審判。”

莫岱溪突然崩潰的怒吼起來：

“白辰！別以為你贏了！她可是花醒啊……為了救向導，她寧愿自己犧牲；為了救人類，她可以毫不猶豫離開繁星艦隊，離開你。這一切，一定會再次發生的……”

他說著開始一陣狂笑：“哈哈哈哈！白辰！我祝你被她始亂終棄！我祝你被她棄如敝履！”

花醒一滯。

白辰卻緊緊的回握住花醒，氣若游絲道：“我比他更了解你……你從一開始吸引我的，就正是這股敢犧牲一切拯救這狗日的末世的氣勢。”

花醒抬眸迎上他的眼神。

那是堅定的、不容分說的偏愛眼神。

白辰微笑著，輕聲說：“如果有一天你為了結束這末世要犧牲我，那么我也甘之如飴。為了你，我愿意。”

花醒緊緊抱著他，不住的搖頭：“不會了……我不會再離開你了。就算是犧牲我自己，我也絕對不會再傷害你了。”

……

興許是莫岱溪的吼叫太過大聲，遠處清甜的歌聲突然停了。

唱歌的人說話了：“呀，找到了……是新的玩具！新的玩具有好多好多精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