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老子》又名《道德經(jīng)》，是道家學派的開創(chuàng)之作。關(guān)于《老子》的作者與成書情況，《史記·老子韓非列傳》中有這樣的記載：“老子者，楚苦縣厲鄉(xiāng)曲仁里人，姓李氏，名耳，字聃（dān），周守藏室之史也。孔子適周，將問禮于老子。……老子修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去。至關(guān)，關(guān)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為我著書。’于是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言而去，莫知其所終。”據(jù)此可知：《老子》一書的作者即老子，姓李名耳，字聃；老子與孔子生活在同一時代，都屬春秋末期，則《老子》一書應成于春秋末期。

然而，對于《史記》中的說法，學界一直存在不同意見。首先是關(guān)于《老子》的成書年代，或認為成書于戰(zhàn)國中期，或認為成書于戰(zhàn)國末期；其次是關(guān)于《老子》的作者，或認為是太史儋（dān），或認為是老聃而非李聃，或認為非成于一人一時，而是由不同的人歷經(jīng)不同時代編寫而成；等等。我認為，關(guān)于《老子》的作者及成書年代，由于缺乏強有力的證據(jù)，目前尚難下定論。但是，綜合各家論述及最新的考古發(fā)掘成果，較為公允的說法應該是：《老子》的作者是春秋末期的老聃，寫成后或有一些學者對之加以修訂或增補，最終成書流傳當不會晚于戰(zhàn)國中期。

《老子》雖然只有區(qū)區(qū)五千字，然而其包含的思想?yún)s是非常豐富的，從神秘恍惚的大道，到對立統(tǒng)一的規(guī)律，無為而治的治國之道，哀兵必勝的用兵要訣，守柔處雌的處世原則，儉嗇寡欲的養(yǎng)生方法，等等，涵蓋極其廣泛，為人們認識世界以及治國、處世等提供了系統(tǒng)而嚴密的理論。下面擇要予以介紹。

一、道是天地萬物的根源和主宰

老子思想的核心是道，道家之所以稱為道家，就是因為它以道為核心。那么道又是什么呢？老子說，道空虛無形，看不見摸不著；它沒有形體，沒有聲音；既看不見它的腦袋，又看不見它的后背；它恍恍惚惚，似有若無，似無若有。這樣一種道無疑是十分神秘的，所以老子明確地說：“道可道，非常道。”即道是不可言說和命名的，因為當你對它進行言說和命名時，你所說的道就不是那個真正的道本身了。

道雖然看不見摸不著，而且不可言說和命名，但是老子說，我們不能因此否定道的存在，因為道的作用是客觀存在的，天下萬物之所以秩序井然，就是因為道在發(fā)揮著作用。不僅如此，連天地萬物都是從道產(chǎn)生出來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四十二章）意即道首先產(chǎn)生一個元始的混沌體，由這個混沌體產(chǎn)生陰和陽，由陰和陽產(chǎn)生天地，由天地再產(chǎn)生萬物。既然如此，道當然就是天地萬物的根源和主宰了。

老子認為，作為萬物主宰的道，具有諸多特性，如道很大，大到不像任何具體的東西；道廣泛流行，無處不在；道長養(yǎng)萬物，卻從不居功；道質(zhì)樸無形，天下沒有什么東西能讓它臣服；道以自然為原則，它自然而然地使天下的一切井井有條，正如天地間降下甘霖（lín），分布極其均勻，卻沒有誰去下達命令一樣。

二、人與道的關(guān)系

道是天地萬物的創(chuàng)造者，人當然也不例外，也是道創(chuàng)造的，所以人也要受道的支配。但是老子說，人不同于普通的物，人是“域中四大”之一：“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二十五章）作為“域中四大”之一的人，有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可以通過對道的追求而獲得道。如第五十二章中說：“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這里的“得其母”，即獲得對道的認知的意思。還有如第六十二章中說：“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意即古代重視此道的原因是什么？不正是因為求它就可以得到，有罪也可以免除嗎？

然而，道是恍恍惚惚，似有若無的，它不像我們面前的具體事物，可以通過感官去感知，那么此道又該如何去認識、去獲得呢？老子在第四十八章中明確地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意即追求學問，知識會一天天增加；追求對大道的體悟，需要不斷減少自己的欲望。等到欲望減少至極端時，你就會達到對大道的體悟。也就是說，減少欲望，是認識道的根本途徑。

至于減少欲望的方法，老子也有具體的論述，如第十章中說：“滌除玄覽，能無疵（cī）乎？”即排除內(nèi)心的雜念，能沒有瑕疵嗎？第十六章中說：“致虛極，守靜篤。”即到達極其虛寂的境界，持守清靜進入極度安靜的狀態(tài)。第五十六章中說：“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即堵塞嗜欲的孔竅，關(guān)閉與外物交流的門徑，摧折鋒芒，消解紛爭，收斂光芒，混同于世俗之中，這叫作玄妙同一的境界。綜合以上論述，可以發(fā)現(xiàn)，老子所謂減少欲望以體悟大道的方法與莊子所說的“坐忘”十分相似，因為“坐忘”即調(diào)整好自己的身體姿勢，放松自己的身體，不受外物的干擾，讓大腦進入無思無慮的狀態(tài)，在一種特殊的精神境界中，去體悟那生命的本真和神秘莫測的宇宙的本質(zhì)。于是有學者指出，老子之所以以道為天地萬物的本質(zhì)，就是因為他通過上述特殊的修身之術(shù)，在入靜的狀態(tài)下，體悟到了那個恍兮惚兮的大道。雖然有不少學者不愿意從這個角度來解讀老子關(guān)于認識道的方法，但不可否認的是，后世的氣功、靜功修煉等的理論和方法，都是直接繼承了老子的上述論述。

而且值得我們注意的是，老子還向我們具體描繪了得道之人的狀態(tài)。如在第十五章中，老子說，古代善于行道的人，精妙神奇，通幽達微，高深得令人難以認識；他謹慎小心，莊重恭敬，松散融和，淳厚質(zhì)樸，像深谷一樣空虛寬闊，又像混濁的水一樣混沌不清。此外，得道之人還具有普通人難以想象的神通：“陸行不遇兕（sì）虎，入軍不被甲兵……夫何故？以其無死地。”（五十章）“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蜂蠆（chài）虺（huǐ）蛇不螫（zhē），猛獸不據(jù)，攫（jué）鳥不搏。”（五十五章）由此可見，得道之人神通廣大，竟然沒有什么東西能夠傷害他們。這樣的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誰也沒有見過，然而，老子認為，那些真正得道的人便能達到這種境界。老子的這一思想為以后的道教所繼承，成為道教神仙的重要內(nèi)容。

三、無為而治的治國思想

老子指出，認識道的目的是用道來指導人們的行動。前面已經(jīng)提到，道的特性是以自然為原則，它不有意作為而使天下井井有條；道長養(yǎng)萬物，卻從不居功；等等。把道的這些特性運用到治理國家的問題上，便很自然地要求統(tǒng)治者實行無為而治的原則。正如第三十二章中所說：“道常無名、樸”,“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意即道質(zhì)樸無形，它自然而然地使天下均平，作為統(tǒng)治者，只有效法道的這一特性，不強作強為，才能使民眾自動服從。第三十七章中則更明確地說：“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意即道永遠看上去無所作為，卻沒有什么不是它所為。侯王如果能持守它，萬物將自己生長變化。

所謂“無為”，即無所作為，但它的真實意思并非什么都不做，而是一切順自然而為，不任意妄為。關(guān)于無為而治的內(nèi)容，老子有很多論述。如第三章中說：“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為無為，則無不治。”明確地把“不尚賢”“不貴難得之貨”“不見可欲”作為無為的內(nèi)容。第十七章中則把悠閑自在、不輕易說話作為無為的內(nèi)容：“悠兮其貴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第二十九章中進一步說：“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即統(tǒng)治者要去除過分、奢侈和驕縱，一切順其自然，讓民眾在自由的環(huán)境中，去過無拘無束的生活。

老子對無為而治的必要性和好處也作出了系統(tǒng)的論述。如在第五十七章中，老子以歷史和現(xiàn)實的經(jīng)驗為依據(jù)，指出，統(tǒng)治者越是有為，制定的法律制度越詳細，發(fā)明的技能智巧越多，天下就越是混亂，老百姓就越貧窮，盜賊也越來越多。既然如此，又為什么要費心去“有為”呢？在第六十章中，老子則以“烹小鮮”的例子來說明無為而治的必要性。所謂“烹小鮮”即煎小魚，根據(jù)日常生活的經(jīng)驗，煎小魚時切忌頻繁翻動，因為這會導致小魚都變?yōu)樯⒛＠献右源俗饔鳎赋鲋卫硪粋€大的國家就像煎小魚一樣，如果統(tǒng)治者用政令頻繁地擾民，便會使人心散失，整個國家缺乏凝聚力。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實行無為而治。

正是基于這樣的認識，老子對統(tǒng)治者的有為、妄為政策作出了猛烈的抨擊：“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十八章）“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十九章）“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三十八章）在普通人看來，仁義、智慧、孝慈、禮儀、忠誠等無疑是充滿正能量的東西，是一個社會需要大力提倡的核心價值觀。然而，老子卻認為，這些東西都是大道廢棄、社會秩序發(fā)生混亂以后的產(chǎn)物，在一個以道為原則的社會中，是不需要這些東西的，統(tǒng)治者運用這些東西來治國，正是違背無為之道的有為而治。

老子的觀察無疑是犀利的，因為事實正如他所說，人們之所以提倡孝慈，是因為六親不和；社會上之所以有高明的騙術(shù)，是因為人們鼓勵運用智慧；人們之所以稱某人為忠臣，也是因為政治混亂，亂臣賊子眾多。但是老子無疑又過于理想化了：一個不需要仁義、孝慈、忠誠等價值觀，卻同時又能秩序井然的社會，在人類的歷史上沒有出現(xiàn)過，在現(xiàn)實中不存在，在將來也很難出現(xiàn)。

四、對立面互相依存和轉(zhuǎn)化的思想

老子思想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充滿辯證思維。所謂辯證思維，即用發(fā)展變化的觀點看待問題，而且認為發(fā)展變化的根源在于事物中對立的矛盾雙方的相互依賴和轉(zhuǎn)化。在《老子》一書中，列舉了許多對矛盾，如美與丑、善與惡、高與低、難與易、盈與虛、直與屈、巧與拙、禍與福、怨與德等等，并對它們的特點作出了具體的分析。首先指出它們是對立面的統(tǒng)一體，如果失去了一方，另一方也就不再存在。正如美是相對于丑而言的，如果沒有了丑，也就沒有了美；同樣，易也是相對于難而言的，世界上如果沒有難做的事，當然也就說不上有容易做的事。其次是指出對立的雙方不是一成不變的，它們之間會相互轉(zhuǎn)化，如第五十八章中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正復為奇，善復為妖。”這種禍福不斷轉(zhuǎn)化的思想，是老子辯證法思想的典型代表。

在老子的辯證法思想中，特別值得我們注意的是揭示了事物發(fā)展中的一種特殊的現(xiàn)象：當事物發(fā)展到某種極致的時候，往往會顯示出與該事物對立的性質(zhì)。如第四十一章中說：“明道若昧，進道若退， 夷道若颣（lèi）；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zhì)真若渝”，第四十五章中說：“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nè）。”最靈巧的東西好像十分笨拙，最雄辯的人說話好像十分遲鈍，最充盈的東西好像十分空虛，最有德的人看上去十分謙卑……值得注意的是，這里的笨拙、遲鈍、空虛等等都是表面現(xiàn)象，我們必須透過此表面現(xiàn)象，才能把握事物的實質(zhì)。這些道理，對于我們在生活和工作中避免短視行為，取得真正的成功，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五、守柔處雌的處世哲學

基于對大道無為、自然、不居功等特征的把握，老子提出了內(nèi)容極其豐富的處世思想，諸如無為無執(zhí)、功成身退、自知自勝、慎終如始、知足知止、寵辱若驚，等等，都是對社會生活經(jīng)驗的深刻總結(jié)，迄今仍有很好的指導意義。不過，其中最值得我們注意的則是老子關(guān)于守柔處雌的思想。

所謂守柔處雌，即執(zhí)守柔弱，甘于雌伏。在剛強和柔弱、雄起和雌伏、榮耀和屈辱之間，人們通常都會選擇剛強、雄起和榮耀，然而老子卻告訴我們，這樣的選擇是不高明的，真正高明的選擇，應該是選擇柔弱、雌伏和屈辱。為了說明其中的道理，老子在第七十六章中作了這樣的論證：“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折。”意即柔弱與生命、活屬于同類，堅強則與死亡屬于同類。如人和草木活著時都是柔韌的，死了以后便變得僵硬枯槁。而且堅強的東西容易遭受攻擊和失敗，如軍隊逞強便會被對手擊敗，樹木過于高大就會被風摧折，這不正好說明剛強不如柔弱嗎？而在第七十八章中，老子又以水為例，來說明柔弱比剛強好的道理：“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事實正是如此，水無形無體，柔弱無比，然而滴水可以穿石，洪水可以沖毀道路房屋，這不是典型的柔弱比剛強厲害嗎？所以老子明確說：“柔弱勝剛強。”（三十六章）甚至認為柔弱正是道發(fā)揮作用的特征：“弱者，道之用。”（四十章）因為按照老子的觀點，道的作用是無為而無不為，即看上去無所作為，實際上卻一切都是它所為。道發(fā)揮作用的這一特征，老子用“弱”即柔弱來表示，是十分恰當?shù)模驗槿崛醯臇|西讓我們感受不到壓力，它的作用也是“潤物細無聲”般的自然。

一個人能做到守柔處雌，在現(xiàn)實生活中便不會與他人相爭；而一個人如果真的能做到什么都不爭，那就接近于道的境界了。因為老子認為，水正是因為不與萬物相爭，故接近于道：“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wù），故幾于道。”（八章）所以老子說：“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七十三章）,“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二十二章）。一個有真本事的人，他用不著與別人爭權(quán)奪利，或去想方設法求取名聲，他只要默默地做好自己的事情，最后，最好的聲望、利益都會歸到他的名下，而這才是最高的處世智慧。

六、哀兵必勝的軍事原則

老子生活在春秋末年，當時天下大亂，戰(zhàn)爭頻仍，這種狀況在《老子》中也有充分的反映。如第三十章中說：“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后，必有兇年。”指的就是當時戰(zhàn)爭造成破壞的情形。老子主張無為而治，戰(zhàn)爭則以殺人為事，屬于典型的有為，所以老子對戰(zhàn)爭持明確的反對態(tài)度：“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三十一章）在老子看來，只要發(fā)生戰(zhàn)爭，就是天下政治不清明的表現(xiàn)，因為只要天下政治清明，是不會發(fā)生戰(zhàn)爭的：“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四十六章）意即天下政治清明，就把奔馳的戰(zhàn)馬退回去耕種田地。這種觀點，無疑是極其正確的。

老子反對戰(zhàn)爭，然而，當戰(zhàn)爭不可避免時，老子也不主張束手就擒，而是要積極應對。至于具體的應對之道，主要包含這樣三個方面：

一是要選擇優(yōu)秀的軍事將領(lǐng)。老子認為，一個好的軍事將領(lǐng)，必須具備以下素質(zhì)：不顯示武力，不輕易發(fā)怒，不與敵人正面交鋒，善于用人。即所謂“善為士者，不武；善戰(zhàn)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六十八章）。這無疑是對以往戰(zhàn)爭經(jīng)驗的深刻總結(jié)，且與《孫子兵法》中的相關(guān)論述若合符節(jié)。如《孫子兵法》的《謀攻篇》中說：“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虛實篇》中說：“兵之形，避實而擊虛”;《火攻篇》中說：“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yùn）而致戰(zhàn)”；等等。

二是不要主動發(fā)起戰(zhàn)爭，在戰(zhàn)場上也不要主動進攻，而應以守和避為主。個中原因，“抗兵相若，哀者勝矣”（六十九章）一句可謂說得十分透徹。這是因為，一個國家，若是在外敵入侵時奮起還擊；一支軍隊，若在對方軍隊的不斷挑釁、進攻面前一直隱忍、退讓，而對方軍隊仍不依不饒，瘋狂地非要置它于死地，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國家或這支軍隊便會爆發(fā)出巨大的戰(zhàn)斗力，最終一舉摧毀敵人。

三是要兵不厭詐。一支有實力的軍隊，不能輕易把自己的實力暴露給敵人，而要在敵人面前示弱，所謂“行（háng）無行，攘（rǎng）無臂，扔無敵，執(zhí)無兵”（同上），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敵人發(fā)現(xiàn)你力弱可欺，便會輕易發(fā)動進攻，這樣的敵人當然必敗無疑，所以老子說“禍莫大于輕敵，輕敵幾喪吾寶”（同上）。類似的思想在《孫子兵法》中也有明確表述：“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計篇》）

最后，老子指出，戰(zhàn)爭取得勝利后，要有正確的態(tài)度，不能因此而自我夸耀、趾高氣揚，因為戰(zhàn)爭是殺人的事，如果你為取得勝利而高興，就說明你這個人喜歡殺人，而一個喜歡殺人的人是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所以老子主張：“殺人之眾，以悲哀泣之，戰(zhàn)勝以喪禮處之。”（三十一章）老子的觀點無疑是很有道理的，但是要讓戰(zhàn)場上的勝利者獲勝后不加慶祝，似乎也不太容易。

由于老子思想的巨大影響力，歷史上《老子》的版本極多。目前已知最早的《老子》版本當數(shù)1993年出土的郭店竹簡本，時間應在公元前4世紀之前，有甲、乙、丙三組文字，但內(nèi)容比通行本要少很多，極有可能是《老子》的幾個摘抄本。1973年在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帛書《老子》甲、乙本，是現(xiàn)存最早且較完整的《老子》抄本，時間當在漢初或漢初以前。此后影響較大的有據(jù)傳為漢文帝時的河上公注本、東漢時的嚴遵本、魏晉時的王弼注本和唐初時的傅奕本，這其中，又以王弼注本的影響最大。本書的原文即以中華書局1954年版《諸子集成》中所收的華亭張氏原本王弼注《老子道德經(jīng)》為底本，同時參閱了有代表性的各家研究成果。

概括地說，本書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

1.《老子》一書言簡意賅，要對其每一章的思想宗旨作出確切把握有很大的難度。目前市場上關(guān)于《老子》注譯的版本極多，但它們要么沒有每章的章旨或?qū)ёx，要么寫得似是而非，要么只就其中的一點大加發(fā)揮，不作整體的把握，且有的思想陳舊，從根本上曲解了老子的思想。因此，目前能對老子思想作出確切把握和表述的《老子》注譯本少之又少。本書則對《老子》八十一章的每一章都寫了導讀，每則導讀都力求以老子的整體思想為背景，作出盡可能符合《老子》本意的解讀。若實在無法作出確切理解的，則明確告訴讀者此章章旨不明或理解上存在爭議。

2．注釋簡潔、準確、客觀、全面。目前出版的許多古代經(jīng)典注譯本有一個較為明顯的通病，就是注譯者作注較為隨意，這種隨意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哪些字詞須注，哪些字詞不用注，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造成一些必須加注的疑難字詞常常被有意無意地回避了，這必然會給讀者閱讀古代經(jīng)典帶來很大的困難；二是注釋文字較為隨意，注譯者常常根據(jù)自己的理解來作注，而不是依據(jù)相關(guān)工具書上的解釋，這就使注釋文字缺乏權(quán)威性。本書則做到逢疑難必注，不回避問題，對于迄今仍存在分歧和爭議的地方，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或明確表示存疑，或同時列舉幾種有代表性的觀點，以提示讀者此處內(nèi)容并無確解。同時，注釋文字一律采用《漢語大詞典》《辭海》《辭源》《古代漢語詞典》等權(quán)威工具書中的解釋，以避免誤導讀者。

3．在白話翻譯部分，盡量采用直譯的做法，不作引申和發(fā)揮，并力求使譯文精致、流暢。

衷心希望廣大讀者能在賞心悅目的閱讀中，輕松把握《老子》的內(nèi)容和精髓。

馮國超

2016年10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