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

在伊莎拉夫人專門準備的隔絕單間內，路德也算是吃上了穿越以來的第一頓飽飯。

雖然惡魔沒有飽腹度的概念，也沒有進食的需求，但僅是咀嚼和下咽的感覺就讓人欲罷不能。

在這之前，他為緹雅復盤了今天的戰斗——一場是試煉，還有一場是睡覺前的回響。

進行了那么多場“云戰斗”，今天算緹雅真正意義上的首戰。

結果表明云戰斗和實際戰斗可以無縫銜接，不用擔心。

這場試煉讓緹雅直接提升了五個等級，她現在是20級術士，標準的“二階極限”。

這也符合她在戰斗中表現出的強度。

作為飛速提升的代價，她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瓶頸。

這種情況只會發生在npc身上，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消化，總結，將過去的所有收獲反芻一遍。

沒法子，她之前升的實在是太快了。

等她突破了20級，就成了原住民眼里的三階職業者，至此才有了四處冒險，參與大型戰爭，當上炮灰的資格。

以亞琛為例，他應當是28級，所以能在阿特蘭郡做刻圖斯的頭目。

但真正的戰爭開始，他充其量只算斥候小隊的一員。

緹雅休息后路德便回到了荒獄，這次沒等到喬吉奧來虐他，而是在地上發現了一幅地圖。

這老頭寥寥幾筆就簡單勾勒出了狩魂山谷外圍的地形，里面的是一丁點都沒暴露。

不過路德有翅膀，可以貼著邊緣飛出去。

他上次詢問對方惡魔集市的位置，被告知太弱了不能去，現在固有屬性在對練中被挖掘的差不多了，不要裝備也能勉強與四階惡魔交手，顯然得到了認可。

于是路德把心魂降到20，開啟偽裝，順著地圖來到目標地點。

這里比當初遭遇陰影魔放牧貪魔的地點還向北一些。

空中逐漸出現具現出了魔獸外形的幽魂。

它們已經不是純粹的幽魂了，擁有靈魂角質的骨架和外殼，靈魂被緊緊束縛在體內。

作為30級野怪，這種形態的幽魂生物已經不懼怕吸取靈魂和靈魂沖擊這種克制法術，再加上幽魂生物自帶偏斜和閃避，物理抗性很高，著實是難纏的對手。

“你還會這個？”

老術士突然出聲。

他出現的神鬼莫測，路德差點就一個靈魂尖刺扎上去了。

對方指的是他的靈魂偽裝。

“沒點東西早死了。”他嘀咕。

這技能放眼整個終焉之地也是獨一份，他懷疑多少和狩魂者奈拉溫有些淵源。

“那你就偽裝成我的惡魔吧，稍微振作一些。”

“也好。”

路德把心魂調回100點，然后跟在喬吉奧身后，昂首挺胸招搖過市。

術士的惡魔和倀鬼沒什么區別，跟的人越牛逼越狂。

身為至少五階的術士，喬吉奧在這里就是橫著走，他自然得表現的狂一些。

喬吉奧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

給這老頭整無語了。

“對了，緹雅今天通過了火環試煉。”

喬吉奧腳步微滯：“在帕維鎮？”

“是。另外你在魔典上留的記號被伊莎拉夫人發現了——你故意的吧？”

喬吉奧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沒想到她還記得。”

“那吉恩你熟嗎？”

他點點頭。

“那是個聰明人，真正的聰明人。”

“我覺得也是。”

路德隨即講了一遍緹雅的火靈與吉恩邀請她加入的事。

喬吉奧仍然沒有絲毫波動，仿佛什么都與他無關，只是聽完后說了聲謝謝。

兩人沉默地來到集市。

這里與路德記憶里荒獄其他無序之地的集市沒什么區別。

在這人人自危的鬼地方，集市其實就是實力差不多的人湊到一起以物易物而已，能拿出金幣的基本都會被盯上，然后尾隨至荒無人煙的地方再動手。

玩家在后來的版本反攻入侵荒獄，幾次前往無序之地進行任務時，都會用偽裝寶珠假扮成惡魔釣魚，往往收獲不菲。

“你有什么想買的嗎？”喬吉奧問。

“燃鐵。”路德回答。

這些天巴里沒少找他詢問“老工匠”的情況怎么樣了。

路德每次都借口說傷勢穩住了，并且每次都展示一下兩百金幣的錢袋子，示意自己沒跑路，讓對方安心。

幾天下來，巴里又給他加了三百金幣，湊了個整。

拿了這么多錢，他也該給老板一些反饋了。

忽然，他聽到一個輕佻的聲音。

“喲，老喬，今天怎么有空來逛街？”

隨后一道目光從路德身上停留了片刻。

“咦？你這是什么品種的惡魔？”

說話之人是個身材消瘦的刃魔，形體像是修長的螳螂，臂上長刃，背后有披風，還有著一張帥氣的人臉。

這是惡魔紀元系列一代就出現了的惡魔，勞模程度堪比怪物○人的火龍夫婦。

刃魔也是外形最受玩家喜愛的惡魔，畢竟誰不喜歡長著帥逼人臉卻有假面騎士般皮套的惡魔呢？

作為安洛甘斯姆的貴族，刃魔就像恐懼魔一樣稀少，很少被放逐到這里。

喬吉奧與對方認識，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血魔。”

“嚯，你這血魔蠻‘哲學’的嘛。”

喬吉奧面無表情，像是習慣了對方不著調的話語。

路德卻是心臟狂跳不止！

哲學？

他萬分確定，無論是惡魔語還是通用語都沒有這樣的用詞習慣……

有那么一瞬路德大腦近乎空白！

他不確定這究竟是不是巧合，很不禮貌地盯著對方看。

刃魔笑道：“喲喲喲，老喬，你的惡魔看起來生氣了，他不會想撅我吧？”

喬吉奧回頭看向路德，說了聲“走”。

兩人擦肩而過，這個瞬間路德再次回頭，像是被冒犯了似的狠狠瞪了對方一眼。

——他需要像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倀鬼一樣表現出輕浮。

那家伙對他做了個鬼臉。

至此路德已經基本可以確認，這絕對不是真正的刃魔。

刃魔的傲慢不比恐懼魔好到哪里去，可這個披著刃魔皮套的家伙滿嘴俏皮話，這吊兒郎當的樣子……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思緒。

對方有可能是玩家一側的人，而這個時間點并未開服，所以只可能是斯格瑪公司的人，又或者是內測玩家一類。

這是在取材還是考察未來的服務器？

如果是前者，那么未來不會有玩家。

可如果是后者，那豈不是意味著玩家接觸到的是真實的世界？

“你對那家伙很感興趣？”喬吉奧問他。

路德點頭：“他是誰？”

“他們叫他‘代理人’，在山谷里每天都能碰上，偶爾來這里。”

“他也待在山谷里？”

“是的，不過在山谷里那家伙就像是換了個人，沉默寡言，倒是經常自言自語。”

頓了頓，喬吉奧補充道：“他很古怪，我勸你不要招惹他。”

路德心里一動：“他很強嗎？”

“不知道，很神秘。”

“……神秘？”

“可以這么說。”

喬吉奧也是沉默寡言的人，不像是會主動打探情報的家伙，路德一番追問后選擇了放棄。

不過他倒是得出一個結論：

自稱“代理人”的刃魔不在言靈詛咒的保密范圍內。

換句話說，與狩魂山谷以及奈拉溫等秘辛相較，他更像一個外來者。

喬吉奧帶著路德轉了一圈，但后者的心思都在那人身上。

集市上沒有另外一只刃魔，路德便打算去找對方聊聊。

“我去找他。”

喬吉奧毫不意外：“要我陪同嗎？”

“不用。”

路德離開他自己去了。

他到來時對方停止了望天，而是盯著來往的行人，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

像極了禮拜五下午下班前最后幾分鐘。

路德直接上前，一改之前的浮夸作態，顯得很諂媚：

“您好，是安洛甘斯姆的貴族嗎？你為什么淪落至此？”

對方瞥了他一眼，露出無奈的微笑，仿佛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雖然哥們你長得很‘兄貴’，但我真不好這一口，你還是別惦記了。我沒有被‘平反’的可能，不用在我身上花心思了，我不可能帶你回到安洛甘斯姆。”

血魔在安洛甘斯姆往往是高階惡魔的管家、仆從一類，路德成功讓對方誤以為他是來巴結自己的。

路德難掩失望之色，不甘心道：“尊貴如您有朝一日必然會回到安洛甘斯姆，您和那些渾渾噩噩的低階生物都不同，您充滿了干勁和高貴的氣質……”

刃魔樂了，咧嘴笑道：“那是因為我快下班了呀。”

“下班？”

“沒什么。”他笑了笑。

他很享受這種在npc面前肆無忌憚胡扯但對方又聽不懂的樣子。

一個陌生的詞匯需要搭配特定語境高頻出現才能被別人理解，他只是隨口提及，又表現得這樣放松，基本意味著在這一片范圍內沒有同事，他自己就能控制這些詞匯的輸出。

這是標準的玩家做派。

路德還想問些什么，對方突然抬手看了看手腕。

“到點了！再見了哥們~”

他微微下蹲，接著猛的從地上彈起，落在十幾米高的一處山壁上，如一道流光般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