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中，周宗勝閉上雙眼，面如死灰，喃喃道：“難道老夫命中注定逃不過此劫？”

蔡氏拽住他的衣袖，凄聲喊道：“老爺！”

其余眾小妾、兒女也都眼眶微紅，泫然欲泣。

只有周玄清懶得表演，一個人站在人群外，倒也沒人注意到他。

鑫元道人喘了幾口粗氣，艱難道：“現在言棄，還為時尚早。”

“貧道雖然奈何不得胡妖王，但只要請動貧道師兄出手，定可將狐妖斬于劍下！”

眾人一聽還有法子，紛紛面露驚喜之色。

蔡氏急聲追問：“令師兄現在何處？”

鑫元道人：“師兄醉心劍術，如今應該在宗門潛修。”

一名小妾道：“那道長還等什么？還不快快叫你師兄過來？”

鑫元道人為難道：“貧道一共只有兩把飛劍，一把折于胡妖王寶珠下，另一把專門用來傳音的……前幾日恰好派出去了。”

“貧道山門隱秘，周圍設有迷陣，為今之計，只有我親自趕回山門，才能將此事稟報師兄，請他下山。”

人群外，周玄清微微愕然。

鑫元道長那把專門用來傳音的飛劍，不就是因為他才發出去的嗎？

怪他咯？

好在其他人不知道這件事，不然非得把他吊起來抽打不可。

周宗勝沉聲問：“道長多久可以回到山中？”

鑫元道人：“貧道如今已無行動之力，需有人抬轎送行，腳程快的話，七日應該足夠。”

“我師兄飛劍迅速，只要找到他，最多兩個時辰，便能抵達石塘府。”

“七日……”

眾人面露茫然之色。

狐妖之禍迫在眉睫，等七日后鑫元道人的師兄趕來，周宗勝的骨灰怕是都已經揚了。

見眾人面色再度黯然下去，鑫元道人又道：

“貧道雖不敵胡妖王，但他折壞我的飛劍時，卻也被我引爆飛劍的威力震傷，至少也需兩三日方可恢復。”

蔡氏蹙眉道：“那離你師兄趕來也還有四五日功夫，這四五日我們如何度過？”

鑫元道人無言以對。

就在眾人以為這下徹底沒救了之際，他居然又開口了。

“除此之外，倒是還有個辦法可以讓胡妖王住手……”

這一刻，在場不少人恨不得把鑫元道人從椅子上薅起來，狠狠地掐死他。

這人說話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別老是一驚一乍的好不好！

搞得大家心情起起落落，都不知道該發愁還是該歡喜了。

鑫元道人仿佛沒注意到眾人哀怨的目光，自顧自說道：“只不過這個法子實在太過陰損，所以我才不愿提及……”

周宗勝咬牙問：“是何方法？”

鑫元道人長嘆一聲，道：“我與胡妖王交手前，問他如何才肯罷手言和，放過周兄。”

“妖王說，周兄殺了他最心愛的小女兒，要想活命，需也交出三個子嗣，給他女兒陪葬，如此方可罷休。”

“而且，女娃不要，只要男的。”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駭然，也紛紛明白了鑫元道人為何不愿先提這件事。

這不是擺明了讓老爺拿自己兒子的性命，去換自己的命嗎？

還是三個！

周宗勝膝下兒女一共九人，四個是女兒。

除了老大周玄江在外地為官，早有家室，其他人都在府中生活。

最小的一個排行老九的兒子，今年剛滿三歲，還在咿呀學語。

一時間，無人膽敢說話，空氣異常地沉重。

周宗勝忽然喝道：“去，把城里腳程最快的轎夫給我叫來，火速送鑫元道長回山！”

“讓他們多安排人手，路上接替抬轎，務必一刻也不能停，夜里也要給我趕路！”

“事成之后，賞銀百兩！”

守候一旁的杜伯：“是！”

一旁，周玄清聽得暗暗咋舌。

按現在外面的物價，二兩銀子就夠一個普通百姓一年的開銷。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看樣子鑫元道長用不了七日就能回山。

半個時辰后。

周家眾人站在周府大門外，望著十余名身強力壯的轎夫，扛著轎子飛一般消失在長街盡頭，所有人面色復雜。

轎夫言，即便日夜兼程，抵達鑫元道長所說的地點，至少也需四五日。

雖然較原先預計縮短了不少時間，但還是來不及在胡妖王傷愈之前搬來救兵。

回到前廳，眾人齊聚一堂。

周玄清的二哥周玄武忽然越眾而出，雙膝跪地，擲地有聲道：“父親在上，孩兒不孝，愿往舊墳山赴死，換爹爹性命！”

旁邊一名婦人大驚失色，急忙上去拉他。

“你這癡兒，說些什么胡話！”

周玄武執拗不起，硬著脖子道：“大哥不在，我就是爹爹的長子。只要能救爹爹，就算死一百次，我也愿意！”

廳堂之上，周宗勝穩坐如山，面色陰沉，右手下意識摩挲著椅子扶手。

聽到周玄武一番肺腑之言，他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不少。

深深地瞥了跪在地上的周玄武一眼，周宗勝開口道：“好了，為父知你一片孝心，但這種話，往后不可再說。”

“我周宗勝雖然不想死，但還不至于齷齪到要拿親兒子的性命，換取自己茍活的地步。”

“你起來吧。”

周玄武還想再說，被婦人生拉硬拽著拖向一旁，死死捂住嘴巴，不讓他出聲。

在場眾人面色各異，有人斜乜著這對母子，表情不屑，有的則做深思狀。

安靜沒有持續多久，又有一人站出來，卻是四子周玄昌。

只聽周玄昌道：“父親大義，我們做兒女的，又豈能坐視父親遭難不管？”

“我有一計，可最大程度降低損失，拖延時間穩住妖王，等鑫元道長的師兄前來解圍。”

蔡氏驚喜道：“哦？我兒有何計策？快快說來。”

只見周玄昌面露自得之色，目光在眾人身上環顧一圈，朗聲道：

“那胡妖王讓父親獻出三個兒子，不過是為了報復。既然如此，我們兄弟不妨先派出一人去往舊墳山，使妖王以為我們答應他的條件。”

“剩下的兩個空缺，就說還在猶豫，三日之內必能做出抉擇，再選出一人送往舊墳山。”

“如此一來，既能保全父親性命，又不至于搭上三人，一命換一命，當為眼下困境之最優解。”

上方，周宗勝皺起眉頭，還未發話，一旁的蔡氏已搶先道：

“此計聽起來確實不錯，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是這送去舊墳山的人選，該如何推定？”

廳內眾人無不豎起耳朵，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周玄昌會說抓鬮或猜拳時。

卻見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挪動身體轉了半圈，驀地停住，指著站在門口一人，微微一笑。

“依我看，七弟玄清，當為前往舊墳山的不二人選。”

周玄清：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