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上街

這烏鴉嘴好死不死地還真沒死成，此刻就坐在我小廳里剝花生呢！不過，我見到他，也別說，還真的蠻高興的。人家要么不來，一來啊就帶來滿滿騰騰的禮物，什么四季蜜餞啊，桂花糕啊，花生糖啊，油糖果子啊……零零總總地在桌子上堆得跟個小山似的。

我先嘗了嘗蜜餞，真甜，比王老大給我吃的甜多了；桂花糕，軟軟的，糯糯的，真香；啊，還有，山楂糕啊——

“小葉子啊，你得先咽了嘴里的，再往嘴里添！”

人家好心遞杯水給我，我不理他，先打聽八卦：“我說司徒，呃，大人，這些天，你都跑哪兒去了？”

“還不是被你害的！”他居然瞪我，“你在七星覌受了那么重的傷，那王子楚倒好，圣旨一到讓他回京，千里之路，他還非得帶上昏迷不醒的你！我就去勸啊，說長途跋涉不利于你康復(fù)，不如讓你留在四平關(guān)，好好養(yǎng)傷。沒想到，他還跟我急了，一拍桌子，要留你自己留吧！唉，一道將令，就把我給留守在四平關(guān)了。”

我放下了手里的山楂糕：“你一直在守四平關(guān)？”

“是啊，前幾天才回來的。圣旨下來，封了盧俊成當(dāng)四平關(guān)太守，四平關(guān)就不需要我了嘛！”

原來當(dāng)初把我和豬頭送上法場的那殺胚校尉青云直上，當(dāng)了太守了哇！不對不對！這烏鴉嘴是個文官，整就一個公子哥兒，又不能打仗，又不會殺人，四平關(guān)戰(zhàn)事紛亂，王子楚得靠著他守城才怪！哎呀，我一拍腦袋想明白了，這廝不是被我偷了軍令牌嘛，以前以為王子楚定是把他給砍了腦袋了，現(xiàn)在看來，王子楚沒殺了他，而是把這廝給罰在了邊關(guān)。守城的事，不是有盧俊成在嘛，美其名曰讓他守城，實(shí)際上呀，就是把他給發(fā)配了——

“喂！”他拿顆花生砸我，“你怎么笑得這么陰險？”

“沒有，沒有！”我趕緊收臉，這令牌的事啊，至今除了伍老頭，還無人跟我提及！能被人統(tǒng)統(tǒng)忘記了，是最最上策的事情了。那一日烏鴉嘴醉得昏天黑地的，恐怕也不一定就吃準(zhǔn)了是我偷他的令牌，瞧他如今遮遮掩掩的，也是難對人啟齒吧！我不如放著明白裝糊涂唄！“我這哪里是陰險啊，我是在想啊，呃，對啊，既然知道我受傷了，你都回來這么久了，怎么才想到來看我？真不夠朋友！”

“唉！”這廝又嘆氣了，“我早就來過了。可每次來，那王子楚王大將軍都說你還在傷中未愈，不便見客，不讓我見呢！”

“不對啊，若是將軍不讓你來見我，那今天你怎么進(jìn)來的呢？”

他笑了：“此刻什么時辰那，大將軍上了早朝嘛！我猜他就沒在府里！”

“你不上朝？”

“我如今是無官一身輕那！”這廝還笑呢，整就一個吊兒郎當(dāng)！

“那這將軍府也沒人攔你？”

“有啊！”這廝搖頭晃腦的，“不過嘛，沒人攔著銀子！”

“哇，你行賄！”我一指他，馬上想到了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你花了多少銀子進(jìn)來的？”

“光守衛(wèi)上就這個數(shù)！”他伸出三個手指，我的媽呀，進(jìn)來看我，得花三兩銀子！直接給我花，該多好啊！唉，這世道如此黑暗，真是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啊！你想啊，還好我不是什么要緊的人物，我若真是什么罪犯，或者是真有人想行刺于我，幾兩銀子就這么著把我給玩完了！“啊！”不好，不好，這王老大是何居心啊，怎么還派人守衛(wèi)呢？不是想軟禁了我吧！我說呢，怎么連大門都不讓邁一步的！哎呀，會不會還是在記我當(dāng)初放走了蕭淳風(fēng)的仇啊！我騰得就站起來了，馬上就被烏鴉嘴給按住了，“小心點(diǎn)，別咋咋呼呼的，你身上有傷啦！”

“誰說的，我的傷早好了！”

“真的？”烏鴉嘴半是疑惑地看我。

“當(dāng)然是真的！”我站起來走了好幾步，回到他面前，“看到了吧！”

他笑了：“好極了，好極了，過幾天，跟王子楚說了，爺帶你上街逛逛去，讓你見識見識天朝繁華似錦的大京都！”

逛街！逛京城！我的眼睛立時就圓了！可是，他要去跟王子楚說？那王老大連看見我在院子里蹦達(dá)都會扳面孔，能答應(yīng)讓我上街才怪！鎮(zhèn)定！鎮(zhèn)定！這可不能讓烏鴉嘴看出來了。

“不用了啦！”我一揮手，“王大將軍早就帶我上過街了！”

“哦！”他似乎有些泄氣，苦笑笑，“看來我又晚了一步了。”

哎呀，這烏鴉嘴此時急需鼓勵啊急需鼓勵！“就是呢——”我拉長了音，盡量裝得很無聊，“這京城也不過如此呀，街上也沒幾個人，空空蕩蕩的，也沒幾家店，冷冷清清的，還不如四平關(guān)呢！”

“什么呀！”他一拍桌子，“他都帶你去了哪兒啊！”

“我不知道呀，就跟著他走來走去，走了大半天，他一擺造型，回！就回來啰！”

烏鴉嘴直翻白眼：“這京城有那么多熱鬧好玩的地方啊——”

哎喲，我的心都快癢死了，連連拽他的袖子，“要不，你帶我去啊！”

“現(xiàn)在？”

我往外看了看，吳小后媽又不知跑哪兒去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當(dāng)然！”

“不，不！”烏鴉嘴舉起兩只手，“還是跟王大將軍說一聲的為好！”

我甩開了他的袖子：“算了，算了，這么費(fèi)事，還要說一聲，不如直接就跟著大將軍上街好了！”

烏鴉嘴一拉我：“等等！”

出于對烏鴉嘴的關(guān)心愛護(hù)，替他節(jié)約銀兩，我決定從后院的小門出去！

偏偏烏鴉嘴還不領(lǐng)情，嘟囔著：“這里真的能出去？看起來像是后花園的小門罷了！”

我一拉門，還真沒鎖！錢貴小姑娘說的一點(diǎn)也沒錯，這門出去是條小巷。小巷窄得兩個人都沒法并肩走。我們倆個一前一后剛剛走了沒幾步，就聽見前面的木門里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吼：“小貴，你給我出來，你把我家的叉子都藏哪兒了！老娘我想上房叉點(diǎn)稻草都不成！小貴，小貴！你個死丫頭，給我出來——”

我連抖帶顫，趕緊低了頭，拉著烏鴉嘴跑了起來。

烏鴉嘴還疑惑呢：“小葉子，這跟你沒關(guān)系吧？”

“跟我無關(guān)，跟我無關(guān)，哈——”

可剛過了奶媳家門口，就聽見小貴的聲音了：“娘，金寶哥說的，你若是想生男孩，就不能有叉啦！”

接下來，奶媳的吼聲就充斥了整個巷子了，而且還纏綿不斷，震得我耳朵直疼：“該死的葉金寶——老娘我跟他沒完——”

等兩人出了巷子了，烏鴉嘴是再也憋不住了，甩了手就笑了出來：“嘎嘎，嘎嘎——小葉子啊，我也是很想知道，這叉子跟生孩子到底是怎樣的關(guān)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