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19日上午9時XX看守所外

“子彬，你突然說要接手這個案子，還真把我嚇了一跳。”劉啟明坐在雪鐵龍的后座，透過后視鏡的反射，觀察著周子彬的表情，但很遺憾的是，對方對他話中的質疑似乎全無反應，只是機械的笑著，目光游移的找尋車位。

車內的氣氛讓劉啟明覺得有點不舒服，作為周子彬的前輩、領導以及導師，這樣被無視還是第一次，以前子彬有什么都會跟他商量，事業、生活甚至愛情煩惱，這個有著特殊身世和遭遇的孩子，頑固、倔強、憤世嫉俗，沒有什么朋友，但他對于自己的信賴是毋庸置疑的，經常讓劉啟明覺得自己多了個大孩子。可這次不一樣，劉啟明有種感覺，他在隱瞞什么，在追查什么，他的心在飄忽不定，宛如幽魂……

什么阿！劉啟明皺皺眉頭，別過腦袋將不吉利的想法甩走。

尊重隱私是律師的天性，那今天就讓天性使然一下吧。

余光掃視過劉啟明復雜的表情，周子彬心里很沉重，他再一次的利用了別人的信任，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最尊敬的人。小時候的事情讓周子彬對父親的印象很模糊，更多的是不愿意去想，長期輾轉于親戚照顧的不安定生活，也難以使自己相信別人，但是劉啟明不一樣，他對學生，有一種無私的感情，也許，這種感情就跟父愛是一樣的吧。

但是，現在的我沒有時間，現在的我只能孤注一擲，現在的我跟誰關系太親密都沒有益處……

他心里邊默默祈禱著能從這次的案子中取得線索，邊把車停了下來。

其實這次案件情節很簡單，被告吳貴也不過是個不太高明多次入室盜竊還多次留下證據的慣偷，小學文化，照子彬的觀點看，這種人太多了，就像社會的蛆蟲怎么也殺不干凈。有罪是肯定的，量刑也就幾年，但問題就在于他是個啞巴，家里只有個年幼的妹妹，沒有成年親屬，按照法律的規定，應當為其指定辯護。

這樣說不定更有利，沒有聲音就意味著少了一條很重要的信息泄露渠道。子彬心里清楚，自己最想問這個人的，也許跟他被起訴的罪名，完全沒有關系。

兩人下了車，進入看守所，簡單的辦了接見登記手續。指定辯護律師是劉啟明，但子彬原來經常接刑事案件，也經常代劉啟明跑腿，因此跟這里的人很熟，并沒有引起什么關注。

“要我跟你進去么？”

“可以阿，您有時間的話。”

子彬覺得劉啟明問這句話之前，好像猶豫了一下。如果是以前，這種小案子根本不需要多看一眼，他問了就說明他察覺了自己的狀況不正常，為了不引起懷疑，還是客氣的應承了一句。

“呵呵，還是不了，交給你我放心的。”雖然子彬沒有拒絕，但是劉啟明直覺他的眼神在防備，在抗拒自己的介入。

總覺得有種孩子在叛逆期的疏離感……劉啟明心里苦笑，向子彬擺擺手，轉身離開。

子彬進入接見室，這是一間小屋子，中間有鐵柵欄的隔離區，衛生條件不是很好，尤其是夏天這時節，有些蒼蠅蚊子一點也不奇怪，不過子彬很慶幸這間看守所還沒有統一換玻璃隔檔與電話交流那種設施，說實話，那種東西簡直就是為了讓你搞不清誰是犯人而設的。

幾分鐘后，被告人吳貴被帶進了接見室，坐在子彬的對面。他看起來有點困惑，或許不知道子彬是做什么的，也或許覺得自己真的沒什么可開脫的。

子彬拒絕了看守所提供啞語翻譯的提議，因為照資料看，這位犯人根本沒接受過正規的手語教育，所以，常用的文字圖片交流或許更行的通。

當他把刀片的照片遞給吳貴的時候，預期中的看到了對方驚恐的表情。

“你應該知道這是什么吧，我想它跟你手臂上的東西應該有點關系。”

沉默。

這是當然，因為對方說不了話。

不過，子彬覺得這個人在猶豫著什么，他的眼神告訴子彬，他在掙扎。

該給他一點催化劑。

“我想，你偷東西無非是為了養活你和你妹妹吧，如果你坐了牢，你妹妹怎么辦呢？”有技巧的開場，必須抓住對方在乎的事務，這是心理學重要的一環。

對方游移的眼神停滯了，目光轉向了子彬。

“你手臂上的東西可能牽涉到兩宗謀殺案，不知道你……”

對方瞪大的雙眼，拼命的搖頭。

“我不是懷疑你做的案，而只想知道，這個圖案到底代表什么意思，是花？什么花？是某個組織的標志還是什么？”

對方皺起了眉頭，表情異常復雜。

看來他想說，但不知道怎么表達，因為他說不出口。

“我想，你可以試著用筆寫出來，或者畫出來。”子彬把一頁白紙和一支鉛筆推到對方的面前。

吳貴抓起了筆，目光停留在空空的白紙上幾秒鐘后，在紙上畫了一個圈，然后眼神又開始游移。

正當子彬開始覺得不耐煩的時候，對方突然的猛拍了一下桌子，這個舉動著實讓子彬嚇了一跳，而警衛也發現有些異常而通過門鏡不停的向屋里張望。

吳貴的手還按在桌子上，不過沒有再多的暴力動向，子彬定了定神，向屋外的警衛擺擺手，意思是沒有關系。

他怎么了？怎么突然會這樣？是自己說錯了什么話？還是策略失誤了？子彬本以為這種小人物應該是最容易攻克的……

現在，哪怕只有一點點線索，也是好的，可是過于刺激他的話會不會……

可接下來子彬看到的，卻是讓他倒吸口氣的一幕——

吳貴移開了手掌，下面有一只已經扁掉的蒼蠅。

接著，他把蒼蠅移到了白紙的圓圈中，畫了一個箭頭——指向有著葵花圖案刀片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