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7日早九時GT律師事務所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后，這天的上午，周子彬打電話給贏躍。

本以為經過那次沖突，沒那么容易打通的，結果響到第二聲對方就接了，還是以前那副掉了當啷的態度。

“喲，周大律師，這么有空打給我？”

“開門見山的說吧，我已經把你想要的給你了，我想要的你什么時候可以給？”

“啊？我沒聽錯吧……你還沒睡醒是嗎？我已經守約放了那個人，你還要怎么樣？”

“你答應過的吧，幫我查找兇手，給我一個說法。”

“……我是說過，但那是建立在你積極配合的情況下，你自己想想你都做了什么，現在還有臉提這個？”

“結果還不是一樣，約定就是約定，不管怎么樣，你拿到了那個刀片存儲卡，這比什么都能說明問題。”

“……哼，看來跟律師打交道，真必須用書面的把細則寫清楚才行。”面對子彬略帶苛責的語氣，贏躍不怒反笑，“只要你以后別再瞎鬧騰，什么都好說。”

“東西都被你搶了，被揍了一頓不說，又派人天天跟著我，我還敢鬧騰什么？”

“……你明白就好。”

“我只有一個要求……你找不到就算，我會放棄，別隨便弄只替罪羊來，我消受不起。”

“……等我消息。”

那邊掛斷了電話，這邊則是按斷了錄音鍵。

子彬并沒對贏躍抱什么希望，他只是想探探對方的態度，順便找個理由拖住對方，以便再聯系時不會顯得太突兀。

既然贏躍在短時間內不會放松對自己的監視，子彬決定換種方式來應對，硬碰硬或干脆逃避都解決不了問題，“有條件的妥協和適當的交涉可以混淆視聽”——這是劉啟明教給自己的一種在律師談判中穩定對方的策略，在以往的案子中他都貫徹的很好……

只是這一次跟自己的過去有關，所以才會喪失了冷靜，像只沒頭蒼蠅般亂闖……子彬閉了閉眼，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對自己說：沒關系，現在糾正偏離的軌跡還不算太晚。

老鼠不一定斗不過大象，只不過要看怎么斗。

之后的幾天，子彬都按時上下班，整理前期落下的工作，順便穩定自己的心態，讓贏躍的眼線也可以“休息休息”。

但是跟表征不一樣的是，他并沒有放棄。

比起前段時間的不安、焦躁，恐懼，他現在感覺非常平靜。

那時的自己有難以放下的東西……而現在，除了命，他已經覺得沒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關于母親被殺的案子，由于事隔久遠難以翻查，子彬打算從上個月西弄胡同發生的案件下手。

首先，這兩件案件有關系是肯定的，否則這段時間自己也不會遭受一連串的莫名待遇。

其次，刀片存儲器本身，很有可能就是案件發生的誘因，隱藏著背后的指示者，這條線要等落陽的破解結果；

再次，被殺的兩個人，一個是失蹤的前警官的妻子，一個是知名企業家的情婦，前者先不提，后者從身份上調查的結果，都詳細記在警方的筆錄里……不知道有沒辦法拿到，不過委托私家偵探也可以調查到八九不離十。

最后，二個案件具有相似的手法——割斷的頸脈，滿地的鮮血，遺落的刀片…

而這里，子彬發現了有什么矛盾存在……如果刀片存儲器本身是很重要的東西，為什么在第二個案件里會明目張膽的扔在地上？

簡直就像是……在提醒誰，這個刀片有問題一樣！

會是這樣嗎？在母親的案件中是怎么樣的來著……？

19年前的事……就算子彬想去回想，也只能看到滿眼的血色…

他放不下過去，卻又畏懼著過去，可是現在，容不得他選擇了。

手機發出了“叮咚”聲，提示有短訊。

他接起來看，嘴角微微的扯動。

那是一條預約成功的短信，來自一家香港知名心理咨詢師開辦的連鎖醫療機構。

心理醫生這個行業在內地不太盛行，可能是因為中國傳統的保守觀念的原因，一般人很容易接受身體上的殘疾，卻會排斥精神上的疾病，另外還有些“家丑不可外揚”的思想作祟，尤其是年紀稍長的人，都不會輕易把秘密向不相干的人吐露。

子彬雖然是個80后，接受了新時代的教育，不過他成長的瑕疵和職業經歷決定了他容易猜忌的個性，如果不是因為需要回憶過去的事，他是絕對不會想跟這個行業產生什么聯系的，就算是現在，也是抱著一種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

“小王，我下午出去一趟，有事打我手機。”

交代了秘書一句，子彬就走出了事務所。

先去樓下的咖啡廳隨便吃點東西吧……他心里想著，按下電梯按鈕。

只要不走出事務所的寫字樓，就不會被跟蹤。

這段期間子彬也做了些功課，大概弄清楚了贏躍的眼線是什么樣的人。

他總是穿著暗色的衣服，棒球帽的帽檐壓得低低的，窩在一輛暗紅色的桑塔納轎車里。

跟那個會大大咧咧跟著自己的警官不同，這個人非常低調，應該是個職業的監視客。

他從不跟自己進樓，但卻又像影子般難以甩掉，總是不遠不近的跟在子彬的周圍。

開始總是會不習慣，但習慣了就覺得沒什么。

大概他的工作就是記錄自己每天去的地方，然后向贏躍匯報吧。

“真有種當明星的感覺呢，”子彬坐在咖啡廳隱蔽的一角里，邊切開盤子中的牛排，邊自言自語的說，“手機定位，通話錄音……這種監視方式還是很有漏洞的，你說是嗎？李警官？”

這句話說完，背靠背坐著的男人，微微一笑，把餐具上的食物送進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