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當任真帶著小七，來到西城的丹青坊前時，被眼前門庭若市的景象深深打擊到了。

瞧瞧人家的買賣，顧客絡繹不絕，光是排隊求購丹藥的年輕人，就排了整整三條隊伍，從店里一路排到街上，源源不斷。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趕廟會。

看到這一幕，任真回想起自家東風樓里的冷清，心底一陣凄涼。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五味雜陳。

“老六那貨，看來只擅長偷盜，對打探情報一竅不通。他如果早點查清，考生們購買丹藥時，存在明確的選擇傾向，我就不會被蒙在鼓里，直到今日，才發現真相……”

生意慘淡的鍋，他不背。

要怪只能怪老六，出來打聽一趟后，便武斷地告訴他，考生們急需購買神游丹，供不應求，卻把最重要的信息給忽略了，以致于他判斷失誤，把大批神游丹都砸在手里。

現在倒好，考生們都奔著固定的藥鋪去，即使他想攔截客戶，也太不現實。

“這可咋整？”

小七愁眉苦臉，絕望地嘆了口氣，“總不能讓我沖進去，把里面主事的人揍一頓吧？”

她也看得出，對東風樓來說，眼前是個無解的死局。

即使西風茶樓按兵不動，不再采取任何動作，他們也輸定了。

“一會兒進去后，你就乖乖當我的侍女，什么話都別說，更不準大打出手！”

任真叮囑著，擔心這位小祖宗克制不住殺氣，一時興起，惹出禍端來。

前世他沒少看網絡小說，深知主角只要帶著美少女出門，百分之二百的，絕對會挑起無謂的沖突和仇恨，給主角加上裝逼打臉的戲份。

但在他這里，就大可不必了，他對裝逼不感興趣。

小七哦了一聲，有些不甘，“我不出手就是了……”

任真走到后方，看著排得爆滿的三條長龍，正準備隨便選一隊加入，這時候，旁邊有名瘦弱青年沖他笑了笑。

“公子買什么？神游丹的話，應該去左邊那隊。”

這人笑容和善，操著濃重的口音，略顯發黑的膚色里，透出一股源自鄉野的淳樸。

任真頷首致意，走上前拱手道：“多謝提醒！這三條隊伍里，賣的丹藥各不相同么？”

“再過三天，清北學宮就開考了，現在大家都急著買藥。如果像我這樣，只是隨便買點的話，站在這一隊就行。”

說到“隨便買點”四個字時，青年語氣略弱，眼眸深處閃過一絲窘迫。

這細微的情緒波動，雖然稍縱即逝，卻被任真敏銳地捕捉到。

任真若有所思，溫聲道：“實不相瞞，我囊中羞澀，拿不出多少積蓄。這一隊賣的丹藥，不會太貴吧？”

他看出來了，此人打扮略顯寒酸，想必家境平庸，并非富貴之輩，雖有心來買丹藥，也想在考官面前露露臉，不落人后，卻苦于缺乏財力，才不得不“隨便買點”。

寒酸拮據，打點不起，這便是窮考生們陷入的窘境。

天底下最多的，正是這樣的平民百姓。

任真直白發問，趁機表明自己同樣貧寒，既跟青年拉近距離，也讓對方能更舒坦一些。

果然，聽他這么說，青年的表情愈發親切，“這一隊還好，手頭緊的話，挑最便宜的買就是了！反正咱們來這里，主要是湊湊熱鬧，提前看一眼考官的尊容，對吧？”

他拉任真一把，示意站在自己身后，別被擠到后面。

他心思單純，真把任真當作同類人了。

任真見狀，心里對這青年的好感劇增，主動道：“在下任我行，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額……”青年微微一頓，看起來有些靦腆，“我叫趙卑，幸會！”

“趙兄，你剛才說，左邊那隊只賣神游丹？”

趙卑點頭，趁著排隊閑暇，熱心解釋道：“五項考核里，最難的是科目三，非常考驗大家的神魂強度。因此，買神魂丹的人很多，店家為了方便，專門設那個窗口出售。”

任真眼眸微瞇，掃視一眼那條長龍，粗略估計，少說得有三四十人。

都是白花花的元石啊！

如果都去東風樓買，那該多好……

“神游丹，聽說那玩意兒很貴，只有豪門子弟才買得起，為何會有這么多人排隊？”

他一臉羨慕地看著，繼續從趙卑嘴里套情報。

趙卑面容微沉，感慨道：“一枚神游丹的錢，在我老家上黨，都夠買半條街的房舍了！貴是貴，但這里是大秦都城，天下俊杰聚集，隨便扔塊磚頭，都能砸到一大片有錢人……”

說罷，他嘆了口氣，轉頭不再去看。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羨慕人家腰纏萬貫，又有什么用？像咱們這樣的出身，還是踏踏實實地低下頭，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早就打聽過，知道神游丹的玄妙，將會對考科目三大有裨益。

但人窮志短，他又買不起，再想那些有什么用？

只會加深窮人內心的苦楚罷了。

任真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趙兄不遠千里，從趙國上黨來趕考，光憑這份毅力，就令在下佩服！你說得對，咱們做好自己，努力修行便是，終會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從穿越到現在，這一年時間里，他落魄于市井之間，也飽嘗過亂世貧寒的艱辛。

對于趙卑的心境，他深有體會，并且由衷地佩服對方，為了求學修道，毅然背井離鄉，獨行千里而來。

有大毅力者，或許無法太耀眼奪目，卻也注定不會默默無聞。

趙卑回過頭，抱之一笑，笑容爽朗而真誠。

“任兄謬贊了！我看你帶著侍女前來，剛才還以為，你是哪家的貴族公子，沖著神游丹來的呢！”

他指的是小七，剛才提醒他倆去左邊那隊，就是出于這個原因。

任真不置可否，追問道：“中間那一隊，賣的是什么？”

左邊是神游丹專區，右邊是平民通道，而正中間的那一隊，排隊人數最少。

看起來，這里面有名堂。

趙卑聞言，謹慎地靠近任真，壓低嗓音，“左右兩隊，除了買丹藥之外，只能朝大堂的那位考官行禮，報個自家名號。而中間那隊，聽說是專為豪族權貴而設，可以坐在考官面前，當面談丹藥生意！”

任真恍然大悟。

懂了，貴族VIP通道！

“當面談生意？怎么個談法？”他好奇道。

趙卑搖搖頭，正欲說些什么，這時候，天青坊內走出一名中年人，背著手站在門前，神態倨傲。

“時候不早了！今天就到這里，除了中間這隊，其它的都回去吧！”

他揮揮手，驅趕左右兩隊的顧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