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的三月已是牡丹盛開，只是偶有風沙的時日，觀花并不適宜。不過在一片牡丹叢中，有兩個人還在把酒言歡，這二人便是四海院的師父楚云深、連闊。

“天子腳下，百花盛開，邊陲大漠，白骨無邊！”楚云深看著眼前的鮮花不由得感嘆。

“楚兄何以做如此感慨，可是雁歸山莊傳來什么消息。”

“也沒有什么新鮮的，北漠人前幾日又犯我邊境，只是涼平節度使擁兵自重卻不肯出兵援助，少清兄率人抵抗，卻被狗眼刺史視作心腹大患。連闊，你說咱們在這還有什么意思。”楚云深越說越生氣，恨不得自己現在就在云州。

“司馬兄弟世代鎮守云州，即使沒入江湖仍舊血性未減，實乃家國之幸。那刺史鼠目寸光，將來恐不能善終。”

“若不是院長攔著，我定要到云州與少清兄共進退。”

“官家不管死活，倒是我們這江湖人硬要撐起場面，若是報國，楚兄一腔熱血倒也有地方潑灑。”

“什么？”

“這次新招的少年有些資質很不錯，楚兄悉心教導，將來必成大才。”

“他們武試的時候，我看到了，雖說有幾個資質不錯，但是在四海院，未必能脫穎而出。”

“那咱們打個賭，有一個少年刀用的不錯，他絕對能贏過那些世家子弟。若是我贏了，你需將珍藏的那瓶素月醉給我。”

“若是你輸了呢？”

“我連闊打賭絕不會輸。”笑著便再飲下一杯。

楚云深也跟著笑起來：“若是你輸了，便隨我一起去云州。”

徐知言這些天心情極好，不是去京郊附近游山玩水，就是去打聽些四海院的奇聞軼事，至于他為什么這么閑，那是因為進入四海院后，師父門要根據每個人的情況，把他們分配到不同的學堂。四海院分為四堂，凡塵堂，專攻刀槍劍戟等眾多兵器。玄火堂，專攻火器、火藥、暗器等。文翰堂，研究內功心法，記載各家門派武術招式。明夕堂，醫毒均擅長。

徐知言先前已經和石云說過要去凡塵堂，只不過他自己說了不算。今日便是落定之日，徐知言三人一起去四海院里看榜，當他看到自己和石云都在凡塵堂里時差點得意忘形。唐逸雖不是唐門中人，但是被分到了玄火堂。

徐知言說道：“沒關系，唐逸，咱們還一起玩。”

唐逸也回道：“無論是哪個我都愿意的。”

“那個司徒弛竟然也在凡塵堂！”徐知言有些不樂意。

“在四海院里，他們做不了什么大事。”石云說道，徐知言微微點點頭。

三人看過榜后便回去準備明日的入學事宜。

第二天，四海院極為熱鬧，有不少父母都來送孩子，有錢人家馬車載了好幾車，石云三人的行李非常簡便，很快便安頓好。一個學堂的學生安排住宿在一起，石云和徐知言與其他四人共住一間，唐逸和其他人住在一間。

為了迎接新入院的學生，四海院舉行了盛大的入學典禮，院長鄭遲給大家說了一大段話，大概意思就是來這里學藝的人一定是極為優秀的，而四海院是個武學寶庫，大家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要辜負長輩們的苦心。司空青鈺之前就湊熱鬧看過入學典禮，這次也沒有什么新鮮的話，但還是在聽。司空舟覺著沒意思，一點也沒聽進去，只顧著東張西望。徐知言聽得非常認真，被鄭院長的話說的熱血沸騰。石云倒是安安靜靜，什么也看不出來。唐逸也一動不動，不是在發呆就是在閉目養神。最不安分的還是司徒弛，鄭院長說一句，他就接一句，若不是司空青鈺瞪了他幾眼，斷然不肯閉嘴。

接下來的日子各堂的師父領回自己的弟子分別授課。雖然武堂各有區分，但師父們上課一視同仁，一些武學基礎稱之為大課，四個武堂可一同上課。

花弄影，凡塵堂堂主，給大家上的第一節課就是兵器基礎。

“君子佩劍，俠客帶刀，但是對于我們來說，只要兵器趁手，這些都只是固執之見。除了刀劍，還有棍、棒、槍、鉞、錘、锏等等，各位同學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和能力選擇兵器。最后無論選擇了什么，它都要為你所用，萬不可被兵器迷失了本心。”

雷天青，玄火堂堂主，授藝火藥基礎。“火器可抵萬人，威力不用我多說，只是制作極難，心思要縝密，動作要迅速，若是有人承受不了，趁早離開。

有的人不齒于暗器，這是無知的表現，暗器若能用的好，也是武林大家，唐門和神秀山莊將暗器用的出神入化，江湖上誰不去求一個他們的生意。”

余清輝，明夕堂堂主，教授藥理基礎。“江湖中人，自然要懂一點醫理，無論是什么丹藥、神草，是藥也是毒，需看你們怎么使了。醫家需懸壺濟世，但是往往有人誤入歧途，尋得些陰詭秘術，禍亂江湖。今天我就明說，若是教我知道你們將來胡作非為，我自會清理門戶。”

趙子正，文翰堂堂主，傳授內功基礎，還捎帶一點武林秘史。“內功修為對大家多有裨益，只是難以速成，同學們要多些耐心才是，稍有不慎走火入魔便是得不償失。佛家有個說法很好，習武之人技藝越高超，武學所帶來的戾氣越重，更是需要佛法來明心靜氣。讀書亦然。”

入學三月，大家幾乎每天都在上大課，有的人聽得無聊，但好在人多，少年們湊在一起絲毫不感覺寂寞，常常相約出去玩耍。

一日夜里，楚云深、連闊在酒館暢飲完正要分別，忽然看到三個身穿夜行衣的人鬼鬼祟祟往昭義坊的方向跑去，兩人對視一眼便悄悄跟上。那三人最后到了城西的望江樓，天狩元年后圣人下旨取消宵禁，望江樓正是絲竹不絕的時候。三人用輕功翻入后院，進入二樓的一間屋子里。楚云深和連闊逐漸靠近，但聽得不太清晰，大致是屋內的人要給那三個黑衣人一封信，只是作為交換的物件卻不甚滿意，話不投機四人廝打起來。黑衣人雖然人數多但在屋子里卻也施展不開，更何況圍攻的那人武功也不弱。

“怎么樣？幫還是不幫？”楚云深問。

“不知是敵是友，再看看。”連闊回道。

他們二人正在觀望的時候屋中那人已經沖出了門，黑衣人緊跟其后。

連闊趕忙對楚云深說：“那個人好像是馬聲初。”

“馬聲初，司徒家的人？他怎么會在這？”

四海院本就與司徒家關系緊密，此時二人定是要幫馬聲初這個忙了。

楚云深平時善用槍，今日喝酒自然沒有攜帶，不過他的游龍掌也是名震江湖，不出三招黑衣人便難以支撐。連闊的刀更是冷峻無比，刀未出鞘，黑衣人就已落敗，見黑衣人已無反抗之力，馬聲初使出一招詭異的刀法，三個黑衣人立時斃命。楚云深、連闊有些震驚，馬聲初笑盈盈對二人一拜：“楚大俠、連大俠，今日多謝二位出手相助，這分恩情在下銘記于心。”

楚云深有些陰沉：“這三人的來歷馬兄定是一清二楚，現在殺人滅口是怕我們知道些什么嗎？”

“楚大俠說笑了，都是生意上的小事情，不足讓楚大俠過問，他們在生意上欺騙了我家老爺，自然要有些懲罰。”

楚云深還想再還嘴兩句被連闊攔下：“既然是生意上的事，我兄弟二人便不打擾了，告辭。”拉著楚云深轉身就走。

“早知道這樣剛才就不管他了。”楚云深有些氣憤。

“他雖說以下人自居，但司徒懷川可是把他當兄弟。他們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生意必然不會讓我們知道。”

連闊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那三人有一人的身法像是赤金盟，另外兩人像是花錢雇來的，司徒家雖然生意做得大，但是和赤金盟倒是第一次聽說，這事需得好好查查。”

“司徒家現在越發不像話，一點武林世家的風范都沒有了，教導出來的弟子也遠不如以前。”

“武學式微倒在其次，我只怕他們要誤入歧途。”

“什么歧途？”

“他們現在做生意唯利是圖，但我隱隱感覺圖的不是簡簡單單的銀子，總感覺在和別人圖謀些什么。”

“你會不會太疑神疑鬼了？”

“但愿是吧。”連闊原本醉眼朦朧，現在越發明亮。二人結伴回四海院去了。

馬聲初待楚、連二人走后，將三個黑衣人埋了，并且從他們身上搜出了一張紙，紙上是一種火藥的配方，馬聲初輕聲一笑，騎上馬去碼頭坐船下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