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標題章節
- 言司寺
- 林亦昂
- 1671字
- 2024-09-11 12:16:20
月下待姮娥不來,我便漠然出戶,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一路紉秋蘭、攬白茝、登苔蹬而見一寺。
其名曰“言司寺”,不如滕王閣襟三江帶五湖,亦不如醉翁亭翼然臨于泉上,倒有幾分歷史的味道,仿佛我若踏入寺門,便會墜入歷史深淵,無法自拔。我見其凌云勢,手可摘星辰,又多了幾分寒意,計劃返程。我的呼吸與心跳頓時化作山谷回響: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
我又欣然起行,手足并蹈,詠而欲入戶。
推開門的一瞬間,光芒四射,眼睛不得不關上,待緩神后,滿地滿墻的古漢字映入眼簾。我認出是《楚辭》《詩經》《古詩十九首》等,我禁不住念了起來。“后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這正是屈子的愛國情懷。“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悲秋”之祖宋玉如是寫道,我每讀無不潸然。《式微》這樣的勞動者之歌,真實感人;《涉江采芙蓉》這樣的游子思鄉之唱,余味悠長。
接著看見了建安與正始文學,這便是漢末絢爛的一抹。曹孟德用“山不厭高,海不厭深”來表達自己惜才之心;劉楨用“豈不罹凌寒?松柏有本性”來勉勵堂弟堅貞自守;阮籍“時率意獨駕”窮跡后慟哭而返,狂放不羈!籍方駕車從我面前駛過,陶潛便牽牛向我走來,“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悠然地走向自然,讓我知道“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于是我便向前飛去,飛到了關山,與巾幗英雄花木蘭撞了個滿懷。她又飛馬度關山,不是赴戎機,是歸家!“當窗理云鬢,對鏡帖花黃”后戰友方知木蘭是女郎。鮑照就懷才不遇了,說著“心非木石豈無感”,卻只能“吞聲躑躅不敢言”。
前面是更金碧輝煌的建筑,我要與歷史告別了,最后江淹來送我,說“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我倆不禁潸然淚下,揮手告別,班馬蕭蕭。
隋唐的馬蹄聲噠噠,愈聞漸近。開篇即經典,“初唐四杰”硬要我去念念他們的詩篇。我念及“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時滕王閣若隱若現,一葉小舟歌唱著黃昏振徹鄱陽湖濱,“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響徹云霄。游出鄱陽湖,進入蜀地,就見到了憂國憂民的李青蓮“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拊膺坐長嘆”,可后來被賜金放還,“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窮困潦倒的杜甫也學宋玉悲秋——“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他的詩風沉郁頓挫,也積極向上,用“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激勵著我們。眾多文人騷客懷才不遇,壯志難酬,寫下的詩篇汗牛充棟,我一輩子也不可能念完,于是我便加速向前了。
隋唐的馬蹄聲噠噠得美麗,卻說他不是歸人,是個過客。我也是個過客。時間在過境,過到了宋代。
“江西詩派”陳與義憶往昔寫下“二十余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百感交集。王安石登飛來峰豪情壯志,高瞻遠矚“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愛國主義詩人陸游臨終前仍示兒“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正陶醉于這種愛國精神,蘇東坡又來“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南宋“詞中之龍”辛棄疾要“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卻“可憐白發生”!
婉約派李清照早年爭渡驚起鷗鷺,南渡過后,開始流離顛沛,“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獨自一人無限惆悵,但惆悵中仍有“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的追求與向往。物候變化再正常不過,在晏殊看來卻是年華易逝的感傷——“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盛年不常來,“山河破碎風飄絮”,南宋落下帷幕。
我繼續向前走去,還有元明清代的好多好多經典,我深知讀不完,于是飄飄然的回到現代。領略一番毛主席的“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魯迅的“俯首甘為孺子牛”,陳寅恪的“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仍未覺得歷史就要走完了,前方的路無限延長,延長到無際。
詩詞也發展到了現代詩歌,顧城、海子、徐志摩、余光中、木心等人一直在傳承著,向前奮斗著,我們會接過接力棒,向前奮勇沖去!
我再繼續向前走去,前方無限延長,延長到無際;我便開始跑,前方依舊無際,延長——我便從床上坐起。這是一個夢,一個意猶未盡的夢,一個無限延長的夢。夢的最后,言司寺也在無限延長,從藝術中延長到無際。
所以,詩詞往往以精神而賡續,藝術本身以傳承而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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