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么過著。
對冉茂生而言,如今的生活就是聽聽課寫寫故事做做模型,有空就陪著德莉莉出門拍照,雖不是什么充實的人生,但每天能干自己喜歡的事情,能時不時看看德莉莉來養(yǎng)養(yǎng)眼,也就滿足了。
最近冉茂生似乎在忙什么事情,德莉莉并不清楚,但是德莉莉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因為不久的10月25號是德莉莉的生日。
冉茂生并不知道應(yīng)該送什么給德莉莉,只是記得上次問德莉莉想要什么的時候德莉莉表示想去聽演唱會,對此冉茂生確實無能為力,便只得去找德莉莉的至交好友橋本環(huán)奈商量。
【師傅要生日了吧】
【你準(zhǔn)備送什么呢?】
〖我嗎?〗
〖會送個新眼鏡吧〗
〖上次她不是給舊的摔壞了嗎〗
【也是…】
【那我應(yīng)該送什么呢?】
〖投其所好唄〗
〖聽我的,你去買幾張正版唱片,肯定行〗
【買誰的?】
〖當(dāng)然是陳奕迅的了〗
【可是現(xiàn)在買她生日到不了啊】
〖你不知道去二手市場收嗎?〗
【二手的她能要?】
〖這就是你不知道了,有些絕版神專她反倒喜歡保存更差的〗
〖她說這樣更有時間的感覺〗
【行吧,那我明天去看看】
待到第二天,德莉莉打來電話。
“西口岸山拍照去不去?”
“去不了,有事。”
“好吧。”
掛斷,就這么直截了當(dāng)。
浩京并沒有官方的實體二手市場,所以還是得在網(wǎng)絡(luò)二手平臺購買,并且還得是同城能盡快拿到東西的,自然是不太好找。
但似乎是冉茂生運氣不錯,北府縣(也就是北城古城區(qū))有人在賣一些老專輯。
冉茂生粗略看了看清單,有幾張陳奕迅的,便趕忙聯(lián)系對方,對方表示下午就可以過去看貨。
因為北府是文物保護(hù)區(qū),所以地鐵不能直接貫穿,只得在北城站轉(zhuǎn)了90°的大彎,轉(zhuǎn)而沿河谷修建,有數(shù)不清的人在轉(zhuǎn)彎時沒有站穩(wěn)而投入別人的懷抱,因此也叫“愛情彎”。
這里提這么一個冷知識不為了什么,只是因為冉茂生在坐二號線時在這里摔了不止10次,包括今天。
跌跌撞撞終于入了北府,北府處于山間河谷之中,幸而保存完好,城墻城門城樓還是明代一手,外圍的土墻甚至從宋代保存至今,內(nèi)部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歷史建筑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可以說就是一座現(xiàn)成的“中國歷史”。
那賣家住在秀文街5號,是一棟徽式二層建筑,馬頭墻已然是破敗不堪,白墻也刷上了灰色的滄桑,可以說就是一座危房。
冉茂生輕輕敲了敲門,不久,一位中年男人緩緩打開了門。
“你好,我是上午聯(lián)系您的那個買家。”
“是么…沒想到現(xiàn)在的年輕人還對這些老東西感興趣啊。”
“請進(jìn)吧。”
中年人把門敞開,背著一支手,往里走,冉茂生套上鞋套趕忙跟上。
中年人提出一個大箱子,打開是一箱的CD和磁帶。
“就這些了…哦,還有些老CD放在我臥室里。”
“叔,這么多都是你一個人的嗎?”
“以前不是,現(xiàn)在是了。”
“…?”
“我老婆以前也喜歡聽歌,我們倆就這么一張張專輯的買,一張張相片的照,最后照到了婚紗照,聽到了婚禮的現(xiàn)場了。”
“那您老伴…”
“她死了,一個月前死的,車禍,最后一句話是想再聽聽李宗盛的山丘。”
“…抱歉。”
“沒什么好抱歉的,這么喜歡聽歌也是我們倆活該,到死了甚至沒錢買口棺材。”
兩人沒有再說話,冉茂生默默翻著一張張專輯,每張專輯背后都有一張筆記,上面寫的是第一次聽的感受。
時代記憶很短,30多年間的專輯冉茂生有大半連歌手名字都沒聽說過,更別提里面的那些唱進(jìn)某某心里的歌謠。
翻了半天,冉茂生開口了:
“那個…我想問問有陳奕迅的嗎?”
“有啊,在下面一點吧。”
冉茂生終于找到了陳奕迅的專輯,有十幾張。
“您能推薦幾張嗎?”
“…陳奕迅的啊,《the key》吧,《H3M》也不錯,我老婆更喜歡《time flies》。”
“那就這三張…”
“…你是要拿去送人吧?”
中年人一語道破,冉茂生只得承認(rèn)是打算拿去送女性朋友。
“那么,加兩張吧,《U87》和《L.O.V.E》。”
“應(yīng)該差不多了,謝謝您,多少錢呢?”
“300吧。”
“誒?我以為會再多點。”
“都是些幾十年的老東西了,就拿一張六七十賣差不多了。”
冉茂生轉(zhuǎn)過去了500元。
“多的200就當(dāng)是我給您妻子的吧。”
中年人沒有說什么,只是拿著那老手機抬起了頭,似乎在想什么,又像是在阻擋淚水流下。
當(dāng)冉茂生準(zhǔn)備離開時,中年人開口叫住了他。
“我差不多半個月就要搬出去了,這套祖宅已經(jīng)易主了,你要是真想要這些老東西,這10幾張碟你就拿走吧。”
“這些是飽含您和您妻子回憶的東西吧?這樣真的好嗎?”
“世間萬物不過人來人往,真正重要的早就留在心間了,身外之物總會離開自己身邊,倒不如早點忘了好。”
“…那么,失禮了。”
冉茂生接過那一套碟,雖是些光盤也有點分量,冉茂生便裝在背包里。
離開并沒有什么交流,中年人只是盯著那箱CD發(fā)愣,冉茂生便自行告別了。
第二日便是25號,天空被厚厚烏云籠罩,雨點怨恨般憤憤落下,這天下了很大的雨。
但下午冉茂生還是前往了德莉莉家,并且?guī)狭四且话斩Y物。
大雨太大了,地鐵站甚至有些倒灌的跡象,冉茂生便轉(zhuǎn)而選擇計程車出行。
到了德莉莉家的小區(qū),上樓敲門。
開門的是穿著松垮睡衣的德莉莉。
“是你啊…有什么事嗎?”
德莉莉睡眼蒙眬,迷迷糊糊的說著,可以說嘴皮都在打架。
“我說,今天是你生日誒。”
“我知道啊…有什么問題嗎?”
“你不應(yīng)該高興起來嗎?”
“今天早起了3分鐘就證明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OK?”
“……直接挑明了吧,我是來送你生日禮物的。”
“那可真是謝謝你了啊。”
德莉莉打了個哈欠,扯了扯睡衣,揮了揮手。
“…進(jìn)來吧。”
客廳是一如往常的潔凈,但到了臥室,那可真謂是亂世佳人一般,德莉莉就這么半閉著雙眼坐到電腦桌前。
“…那么生日禮物快點端上來罷。”
“喏。”
冉茂生將背包遞過去,德莉莉接過端詳了一下。
“雖然我是有點想要一個背包,但是這個的風(fēng)格也太硬朗了。”
“…東西在里面啊。”
“哦哦…抱歉有點迷糊。”
德莉莉懶洋洋的拉開背包拉鏈,把手伸進(jìn)包里一陣摸索,隨便掏了一張出來。
“…是什么呢,我好期待啊(棒讀)”
“等等…這是?我去!《C'mon in~》,這張里面的《披風(fēng)》我超愛啊。”
德莉莉眼睛霎時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又低頭翻了翻,如同幼鳥得到母鳥哺育一般喜笑顏開。
“我的老天啊…你從哪搞來的?”
“在一個叔叔那收來的。”
“雖然我是把他的歌聽了不下千遍,但因我那不爭氣的荷包貧瘠而沒買得起他任意一張CD…
我可真是太高興了!”
德莉莉歡喜的起身,從這10幾張碟里挑出一張,又從床下翻出積灰的CD機和兩個大大的音響。
德莉莉嫻熟的插好各種線路,放入CD又招呼冉茂生坐在她旁邊。
“我跟你說啊,《The key》這張碟絕對是我最喜歡的專輯之一了,旋律首首抓耳不說,歌詞也是妙中之妙啊。”
德莉莉傾向前擺弄了一下那機器,溫柔的旋律從那碩大的音響里徐徐流出。
“…這張碟里我是最喜歡這首,《床頭床尾》,這是一首講夫妻的歌,里面講兩夫妻因為瑣事鬧了別扭,但是老話說床頭吵架床尾和,
歌里面就說“沒記仇隔夜已不再追”,講真我向往的夫妻生活就是這樣,能理解對方也能包容對方,真好啊…真希望我以后的另一半也能這樣…”
德莉莉滔滔不絕的講解起這首歌,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屬實讓人忍俊不禁,冉茂生只是看著德莉莉這講講那聊聊。
忽然德莉莉老臉一紅,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撇過頭去,冉茂生疑惑的碰了碰德莉莉的肩膀,輕聲道:
“怎么了嗎?”
“沒什么…就是…我…”
德莉莉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著什么,臉漲得通紅。
“我跟你講這種歌…不會很讓人誤會嗎…?”
“沒有吧?”
“真的?”
“真的。”
德莉莉回過頭,是一臉安心又有些些失望的表情,微微笑的看著冉茂生。
“總之…謝謝你,要留下來吃飯嗎?”
“不了吧,你的朋友晚上應(yīng)該會來給你慶生,我在這多少有點多余。”
德莉莉的笑臉僵住了,一副落寞的表情說道:
“我可沒什么朋友…”
冉茂生發(fā)覺氣氛變得沉重,便趕忙說道:
“那個…還有什么推薦的歌嗎?我想聽聽。”
德莉莉便按了按那機器,放起了一首又一首舒緩又或是傷神的歌曲,時而被溫和的語調(diào)引得不自覺落淚;時而又被激蕩的寬闊旋律領(lǐng)入生與死的樂章。
就這么聽著,德莉莉緩緩靠在冉茂生身上睡著了。
冉茂生只是輕聲唱道。
“徐徐入眠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