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趙父手中握著一枚令牌,渾身青袍散亂,焦急跑在前方。
他身后跟著二十多名捕役,臉上大都帶著無奈。
身為捕役,他們可以說是真定城中跟鼠幫、蛇幫關系最近,接觸最多的一批人,雙方抬頭不見低頭見。
如果不是這姓趙的先生拿著郡守的令牌,他們是萬萬不想跟鼠幫起沖突的。
“趙老哥,你跑慢些,兄弟們有些跟不上了。”
一眾捕役之前,一名瞎了一只眼的老捕役邊跑邊喊。
趙父不管他。
他只知道,自己晚到一分,自己的妻兒就多一分危險。
至于身后捕役的提醒,他權當放屁。
在趙父前幾十年的經歷中,一直認為捕役們都是秉公執法的存在,即便有些奸詐之徒,至少在人命上是絕對重視的。
直到今天。
他的三觀破了。
他在去郡守府的路上,見到了幾名巡邏的捕役,便上前求助。
誰知那幾名衙役得知了那些歹人的穿著后,不是說走不開,就說衙中有事要去處理,要不是他這身青袍,只怕幾人會用拘捕和毆打官差的罪名將他抓起來。
當時趙父心如死灰。
好在他跟郡守有點交情,此前又去送過舉孝廉的銀子,才從郡守手中求得一面令牌。
又跑了一刻鐘后,趙父終于看見了自己家。
他快步沖向大門,只一眼便看見院中躺著的兩具尸首,當即驚駭。
“鼠幫的仇三和仇五死了!”
捕役們緊隨在趙父身后,看見尸首,立刻認出兩人身份。
他們面面相覷,知道今天的事鬧大了。
鼠幫那邊不好惹,捕役們雖不怕他們,可若是沒了鼠幫,每月油水就會少很多。
不光如此。
如果鼠幫沒了,真定城的地下必將混亂一段時間,那可夠捕役們累一陣的。
“劉頭兒,咱們現在咋辦啊?”
有衙役湊到瞎眼老捕役身邊。
老捕役臉色也難看。
以往鼠幫做事都很干凈,決定做掉什么人之前,也會跟他們通通氣,可眼下鼠幫在不通知他們的情況下,竟在城中動了刀子,還死了人,這便是壞了規矩。
老捕役斷然道。
“鼠幫死人,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或是將姓趙的家人抓走了,絕對不能讓那兩人出事,否則郡守的怒火不是咱們能承擔的!”
郡守的令牌已經被趙家人請來。
若是趙家人出了事,郡守哪怕為了面子,也得發火。
而若是郡守發火,那他們這些捕役就不是麻煩一段時間那么簡單,只怕連一身皮都得丟了去。
“明白!”
捕役們全都打起精神。
有人轉身就走,打算去鼠幫要人,更多人一窩蜂沖進趙家,打算查驗線索。
沒一會兒,有捕役高聲道。
“劉頭兒,后門開蹤跡!”
瞎眼的老捕役放下眼前痕跡,朝著聲源處匆匆跑去。
在他身后,一眾捕頭和趙父也聞聲趕到。
“趙兄弟,你就別跟著去添亂了。”
瞎眼老捕役攔住慌亂的趙父,語氣誠懇道。
“老實跟你說吧,現在的情況是,若找不到你的妻兒,我們都得吃苦頭,所以我們定當盡力。”
“可……”
趙父神色中透出肉眼可見的慌亂。
不等他多說,瞎眼老捕役已經對其余捕役使眼色,所有捕役分做兩股,朝著兩面搜尋而去。
片刻功夫后,一陣喊叫聲落入瞎眼捕役耳中。
瞎眼老捕役的獨眼一亮,帶著捕役們朝前沖去。
連著輾轉兩個轉角,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出現在老捕役眼前,這令他心中長出口氣,口中爆喝道。
“所有人都給老子停下,不然就是與真定城衙門為敵!”
前方的黑衣人們紛紛回頭。
在他們回頭間,一絲縫隙出現在眼前,瞎眼老捕役朝前望去,看見一幕如地獄般的場景。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外最前方,一道灑滿血肉的巷道中,少年雙手持劍插入一名黑衣人黑衣人心臟。
他渾身掛血,好似從血泉中浸泡而出,在他身后近十米長的小巷中,尸首堆疊,血水涂抹墻面,蔓延出一道血色畫卷。
瞎眼老捕役的獨眼同少年有一瞬對視,只讓他心臟都抽搐了下,趕忙移開獨眼。
他感覺,對方那無神的雙眼不似人,透出冷漠殺意,更似惡鬼。
瞎眼老捕役退后半步,把手按在刀柄上,哆哆嗦嗦拔出長刀。
“大,大膽狂徒,放下兵刃,否……否則便是與我真定城衙門為敵!”
“呵。”
王至嘴角扯起一絲微笑。
將劍抽出,徑直送入前方一名黑衣人身體中。
噗嗤
熱血飆射,黑衣人們全都回神,齊齊朝著衙役方向倒退。
看這模樣,明顯是被殺怕了。
鼠幫幫眾們退走,王至沒有再追殺。
他只是收起劍,拖在地上往回走。
在巷道另一側,身上掛著十余道傷口的陳濡扔下手中半廢柴刀,他看了眼有數道缺口的剔骨刀,揚了揚手。
“老大,你這玩意質量比我的好多……”
噗通一聲,陳濡摔倒在尸堆中,人事不省。
王至沒有理會陳濡。
好人命不長,禍害遺千年,對方應該不會死的那么快。
他揮到趙母身邊,拄劍俯身探了探趙云呼吸。
“趙伯母,趙云還活著。”
趙母愣愣點頭。
他眼睜睜看著面前其貌不揚的少年廝殺,一路不知殺了多少人,心中倒無懼怕,只是有些驚呆了。
“官差來了,應該不是鼠幫的人。”
“趙伯母,等脫困后,麻煩你找人去一趟又來客棧,便說是找韓頭和謝智,他,他們會想辦法救……”
話沒說完,王至靠著墻,斜斜倒了下去。
看見王至倒下,不知為何,劉頭竟松了口氣。
他目光從王至身上掃過,落在旁邊的趙云和趙母身上,眼睛一亮。
這兩人還活著,至少自己的位置算是保住了。
……
半日后,又來客棧中。
韓頭半日不見道子王至,急得有些上火。
這時,敲門聲傳來,他趕忙起身開門。
房門打開,謝智站在門外,老臉上擰成川字。
“謝老哥,你有他們的消息了嗎?”
看見他,韓頭趕忙問道。
“他們被衙門抓了,在死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