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當隔壁賣竹筐的王叔背著渾身是血的阿平，

出現在舊鋪門口的時候，院里釀酒的長工都呆愣住了，

只有趙叔的侄子小趙撒腿就跑了出去，

把阿平放在床板上，王叔累的不行，氣喘如牛。

我看著渾身是血的公孫平，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無聲地倒塌了。

我給公孫平擦拭著身子，一邊聽王叔給我說：

「我遇到你家小平的時候，他已經被打的有點神志不清了」

「那伙人看我過來了，就準備跑了」

「帶頭的那人就隨手把小平甩在了酒壇子上」

「酒壇子碎了，碎片扎了眼睛」

「酒也進了眼睛」

「……」

「怕是好不了了」

我聽著這些，我感覺耳朵都要聾了，再也聽不到旁的聲音了，

我好像哭了，但是聽不見自己的哭聲，

我想再去給我的阿平擦擦血，但是卻手腳僵直，一步也動不了。

然后我就直愣愣地暈了過去。

夢里我來到那個我不敢想象的修羅場，

一群人用拳頭，用腳踢我的阿平，

再像扔破抹布一樣把他扔在酒壇子上，

酒壇子碎了，整個世界都是瓊花香泉的酒香，

那味道清冽又有點甜膩，像拉人去地獄的惡鬼燃起的迷香，

這酒進了眼睛！

他該多疼啊！

他該多疼啊！

15.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李醫師正在給我把脈，

原來小趙跑出去是請李醫師去了，

我看著醫師，還未開口，眼淚就流了出來，我掙扎著想起來，

「小娘子不要心急，你已有了身孕，一月有余」

「你急火攻心，悲傷過度，才突然昏厥，現在已無大礙」

「倒是你家郎君身上都是皮肉傷，只是眼睛……」

我緊緊拽住醫師的袖子，滿眼渴求和希冀。

醫師沒瞞我，說了實話「怕是遭了大罪，治不好了」

那一刻，我的世界都碎了。

等我再醒來時，睜眼就見到了姑姑，姑姑和趙叔已經成親了。

姑姑眼睛紅紅的，想來是已經看過阿平了。

姑姑扶著我，坐在阿平的床前，身上的傷已經都處理過了，

眼睛蒙著一圈紗布，隱隱血絲滲出。

阿平還沒醒過來。

我仔仔細細的看了阿平身上的所有傷口，最后決然的站起來：

「姑姑，阿平和酒坊就拜托你了」

「我要出去一趟」

16.

縣衙外，我猩紅著眼，一錘一錘地敲著鳴冤鼓。

我向縣太爺呈了冤情，縣太爺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讓我回家等著。

我不想，就日日坐在縣衙門口，

等了十天，始終都等不到結果。

看大門的都讓我回家，別干耗著了。

對面有一輛節度使府的馬車，也停了十天了。

我等不了了，我掀開簾子，求了少爺。

我跪下磕頭，轎子的木板輕輕震顫，一下又一下：

「求少爺幫幫我們」

少爺聲有悲戚卻又冷淡：「青杏，我只幫你」

我不敢停，不停地磕著頭。

「青杏，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以為，我讓你做他的正頭娘子，見你開心，我也算沒有遺憾了」

「可是我錯了，錯的離譜」

「你看到了嗎？以后他護不住你了，他以后就是個廢人了」

「你如果愿意回到我身邊，做我的姨娘，我就幫你查清真相」

我站起身子，這好像是我第一次抬頭，堂堂正正的看少爺。

我順從地低頭，跪下來，和以前一樣。

「少爺，我現在才知道這個世道，真相很難」

「青杏已經嫁過人了，沒資格做姨娘」

「青杏愿做少爺通房，只求少爺能給公孫家一個公道，給公孫平一個公道」

「青杏愿一輩子做牛做馬，伺候少爺」

我認了。

無所謂了。

這樣我也可以活著的，忍一忍，一生很快就過去了。

「以后他能好好的就行」

我轉身走了，我要回公孫酒鋪。

少爺沒有追我，他也不屑追我。

他知道我會自己去的。

因為我有求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