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霎時變得很古怪,憋了好半天,仰頭大笑起來。
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這有什么好笑的?
這明明是一件很嚴肅的事啊。
我不滿道:“你剛還說為我做主來著,現在便想反悔了么?”
“沒,沒有反悔。”他忙道,須臾,收了笑,又道:“姑娘是朕平生所見,最爽快的女子。許是朕在龍廷坐久了,所見之欲望,都是掩藏在深處的。似姑娘這般直抒胸臆,倒也好。不過,朕想問問,姑娘為何如此心儀趙卿?”
“我是非他不可的。說出來,你也不懂。”我道。
如果不是孟婆說趙玄郎有世間至純之陽,我才不會這么苦苦糾纏。
他點頭:“的確,風月之事,說不清,道不明。以姑娘之傾世容顏,趙卿沒有絲毫心動么?”
“他收了我做他的侍妾,卻又把我甩了。”我懊惱道。
“原來如此。”
他低頭思忖著什么,有個小兵舉著一封信函,從遠處跑來:“主上,大喜,大喜!”
“可是前線軍報?”
“是,趙副指揮使昨夜已攻下太原,現時正在班師回朝的路上!”小兵跪在他面前,奉上軍報。
他接過看完,道:“好,好個趙玄郎,到底是給朕把太原拿下了。”
周圍的那些兵士們跪下,齊聲道:“恭賀主上,大業將成。”
他收起軍報,看向我,溫和道:“姑娘不若隨朕回宮吧。待趙卿還朝,朕便讓他給你個交代。”
這樣挺好。省得我四處尋了。他既說自己能做主,趙玄郎那廝肯定聽他的。
想著離成功近了一大步,我看眼前這個男人都順眼了許多。
我像對趙文一樣,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謝了啊。”
他看著我拍在他肩上的手,略略晃神。
“回宮。”他吩咐道,面色已恢復如常。
后周皇宮,處處透著簡樸之氣。
他將我安置在一處殿宇,便去忙政務了。
我聽見檐下的太監們竊竊私語。
一個小太監道:“主上今日出宮狩獵,竟帶回來這樣一個絕色女子!”
另一個小太監道:“聽隨行的侍衛說,她還有救駕之功,怕是要做娘娘了。你看方才主上跟她說話的神情,主上幾時對人這么上心過?”
有個年長一些的太監道:“你們懂什么?她是趙副指揮使的侍妾,趙副指揮使戰功赫赫,是朝中的紅人兒,主上怎么可能納臣下之妾?”
我咳嗽一聲,太監們斂了口,滿臉堆笑,進來服侍。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捶背。
我讓他們拿來本朝的起居注,讀了讀。了解到方才那個男人,叫柴榮,是后周第二位君主,在位期間,招撫流亡,修訂禮樂,頗有作為。他并不沉湎聲色,后宮只有寥寥三四人。崇尚儉樸,常素服出行。只是,因少時叛軍作亂,受了驚嚇,身體不大好。
“把她給我綁起來!”一個聲音嬌喝道。
我抬頭,見一個穿著玫色衣裙的女子,俯視著我。她有一雙杏眼,面容嬌艷,有倨傲之氣。
她身后的幾個小宮女沖上來,拿繩子綁我。
太監們勸道:“櫻小姐……她是主上帶回來的人……”
那女子不屑道:“我姐姐是皇后,這后宮的事,難道姐姐還做不得主了?不過是一個被玄哥厭棄了的侍妾罷了,有什么了不起?”
呃,原本今天高興,不想動手的,看來……
小宮女們將綁著的我,推進一間密室。密室里擺著一排刑具。那女子拿起一根竹簽,向我的臉劃來:“別想用你這張狐媚子臉,勾引玄哥!”
不過是一瞬,我掙脫了身上的繩子,抓住她的手,反手一擒,那竹簽扎入她的手背,疼得她大叫起來。
“我,我,我姐姐是皇后,扒了你的皮……”她罵道。
“你姐姐是王母娘娘,我也不怕。”我將她的頭按進一旁的水桶里。
你說,你惹我干嘛呢?
我下手從來都是沒輕沒重的。
少頃,我松開她,她坐在地上,奄奄一息,道:“你一點都沒有女人味,冷漠蠻橫,下手黑,怪不得玄哥不要你……”
她說的話,倒是引起了我的重視。
那日我都嚴格按照春宮圖的步驟實施了,趙玄郎還不為所動,說不定她的話真有幾分道理。
女人味?
女人味是什么味?
我徑自走出密室,回到剛才的院落,問那些太監:“喂,誰最有女人味?”
太監們見我被帶走,還毫發無傷,既驚又嘆,回道:“您怎么忽然問這個問題?”
“我就是想知道,什么樣的女人,最招男人喜歡?”
其中一個機靈的小太監,道:“開封府有個明月樓,火得不得了,聽說好些達官貴人都去,里頭的姑娘,活色生香,把男人們迷得走不動道兒……”
“明月樓是干什么的?”
“妓院。”
哦,我明白了,妓院的女人最有女人味。
我得去學一學。
這樣想著,我往宮外走。忽然一個人在身后喚我:“姑娘,你要去哪兒?”
我轉頭,看見柴榮,長身鶴立,站在夕陽下。
“噓——”我將手指放在唇邊,一把將他拉過來,神秘道:“我準備去個好地方,你去不?”
“哦?什么樣的好地方?”他興趣盎然。
我環顧左右,道:“明月樓。聽說那里的女人最有女人味。”
“是嗎?”他道。
“嗯!你去過沒有?”我問道。
他搖搖頭:“朕倒是沒有去過。”
我大方道:“這樣,我看你為人不錯,帶你一起去見識見識吧。”
“這……”他沒動身。
我急了,拉起他,不由分說往前走:“走哇!愣著干什么!”
我拉著他問著路,不一會兒,就到了明月樓。
里面鶯歌燕語,熱鬧極了。
柴榮磨磨蹭蹭的。我推搡著他,一道邁進去。
“來兩個最紅的姑娘!”我豪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