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小歡

很意外，卻忽然想起來自己自從她走了，沒有參加她的歡送會后，倆人就很少聯系了，仿佛身邊嘰嘰喳喳的耳語已經不在，手機那頭已經是一個不太熟悉的人

是啊，大家只是同事

然后呢

還有阿古，她的家人，要是它真的死了，她也沒有一個人獨自面對世界的理由了，

我好像也沒有什么東西了，兩手空空，不對，至少還有工作幾年辛苦攢下的錢，可是在這個只手遮住半邊天的城市，她這點錢，興許只是別人口袋里的一毛，她孤單著，有拯救世界為己任的目的，卻也不那么孤單

還有什么呢

她不想翻往事的篇，只覺得翻開了只是反復重溫，回放一些沒有意義的事，一直到麻木的眼睛累了，心也沒有力氣沉重的和她一起躺在地上…

她很累了，一想到之前還在想的問題，心懶懶的抻起，仿佛在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想也是，隨著哈欠連天，眼睛閉上，她的身體癱軟融化進另一個人的夢里

他睜開眼睛，伸手，強烈的光線，和逐漸具象化的一個人的身影，她穿著條紋病服，笑盈盈的，只是不是對著他笑，她在對著虛空

她說過：“我注定不走尋常路的，你們在婚戀市場上可碰不到我”“愛一個人是什么，是駕馭，是擁有，還是真的愛彼此，愛對方”

她又看那些營銷心靈雞湯的視頻了，嘛，

“給你”：桌子上清脆一聲響，按下一個拇指大的仙人球，他抬頭一看，是她，她雙手指指：“送你的”，然后說：“大家都有”，我果然看到大家的桌上放著清一色的拇指仙人球

女孩熱情活潑的勁，令她想到了小歡

這不大的仙人球幼苗，他的拇指放在上面比了一下，正好遮蓋住，他被逗笑，正巧看到她手舞足蹈正和同事介紹仙人球的由來，知道了它們都是她家養的大仙人球分支的崽，也看到她眼神里閃爍著的光，

她身上還帶著學生氣啊，他記得自己剛來的時候也是一樣，這不是過了一年，逐漸的變成個從不輕易從自己辦公椅上面下來的人，不是說他多熱愛工作，而是，他絕不會做跑來跑去的活

…

你看她

幫助前輩捧起一個大箱子，這箱子被她顫顫巍巍的捧著，這前輩分明昨天收下她的仙人球，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樣，其實私底下最喜歡叫新來的員工干活，如果不出意外，就差幾步就到目的地了，

一個橫沖直撞的人，一向被我以“莽夫”著稱，他一出現準沒好事，前兩天還把領導的煙灰缸打翻，他搖頭晃腦，徑直朝女孩走來，走的速度還帶助力，就在他在猶豫想幫忙和僥幸，看熱鬧事不關己的幾個選項里來回彈跳，箱子被一個男人接走了，直騰騰走過去的“莽夫”也被男人攔住了，

這個男人是情商比較高的，在到處充滿女人喧囂聲的部門，他很受女人喜歡，到處都是女人對他笑盈盈帶討好意味，這個女孩很快就會被他攻略，他看著已成定局的現象背后的畫面，扭過來頭，看著還是和昨天一樣的嫰綠色

他一如往常，日復一日，既不和誰過分親近，也都過得去，他在工作之余也會抽離出來，看著男人把女孩的活都接手了，給飲水機換水，這是使喚女孩干的嘛，他也想為此發聲，結果每次都被男人搶了先，

他懷疑過男人幾次，每一次都以胸口火辣辣灼燒告終，他覺得自己是好心的，想要告訴女孩男人的真面目，最終以自己是多管閑事吧，告終

那天決定他第一次和女孩開口搭話，是一個陽光足夠好，正好把她棕的不算黑的過肩長發，照耀成泛金色，她的臉龐很白皙，很嫰，她不怎么化妝，那天是她淡妝的樣子，睫毛很長，看著書，很認真的樣子，一直盯著一頁，她一身白色過膝長裙，他想再也找不到像她這樣清純的女孩了，

女孩感受到他的視線，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他不好意思的閃躲，眼神又在下一秒義正言辭的轉回來，他想讓自己看上去嚴肅一點，女孩對他不溫不熱的打招呼，和每一個實習員工一樣稱呼他們的前輩，

在選擇逃避中，他還是開了口：“你看的什么書，是漫畫嗎”，書封上赫然一只卡通化的刺猬，他真想當這句話沒說出去過

“嗯，是一本書”，“前輩對這本書也感興趣嗎”：女孩看上去比來時候收斂了不少，不見俏皮靈動

“沒有，我就是隨口問問”：他木然幾秒，冷場透露出潮濕般尷尬感，女孩小鹿般的眼神，和他逃也似的走了，其實他想問問女孩和男人進展怎么樣了，又不知道以何種身份說出口，想旁敲側擊的問，又怕聽者聽出端倪

他下次來這家書店的時候，把這本書買下來了，他花了幾天時間，在風吹樹葉的窗扇面前，認真讀完了這本書，合上書頁，他盯著客廳里那面貼著花壁紙的墻良久，他很難想象，一個愛笑內心很豐富，很單純像小鹿一樣的女孩會看這種復雜傾向的書，全然沒有書封上小刺猬帶給他初開啟這本書，沒看簡介時帶給他的兒童畫本般的想象

她愛笑的背后多了絲他看不到的陰郁，她喜歡在陰雨天拄著下巴，在無事可做的休息時間，看看雨發呆，對于他來說是浪費休息的寶貴時間，他卻在她的臉上看到近乎寧靜的平靜

除此之外，流浪的貓貓們也在她的愛撫下，躺下來露出脆弱柔軟的肚皮，她有讓人卸下偽裝的能力，他多想靠近她，看著她的頭發一天比一天長，未經過挑染，被陽光照的溫暖的臉蛋毛茸茸的光滑，

她長長的頭發束在身后，垂在腰際，桌子上已經拳頭大小的胖仙人球，一排排小小的毛茸茸的分叉各個飽滿，他一直以既然都放在這里那就順手養著吧，無非是有時間就澆個水，這樣的隨意態度打發每一個看到他這么耐心把仙人球養大的同事，

女孩搬到她鄰座的時候，還問過他仙人球的事，結果他也是這樣打發的，為此，他的心懲罰他過了最為陰郁的幾天，他豎著耳朵，眼睛卻裝作不在意，他早把她搬到一個人的租屋的事記下了，她還邀請過幾個要好的同事一起為此慶祝，當然，禮貌性的問過她，結果，他拒絕了，“他不是一個勇敢的人”這是他這些天里，沉默中得出的結論，他只能遠遠望著她，他聽到她活絡的，逐漸精通和各人相處，說話聲永遠那么清脆好聽，

想到這里，就連內在的酸澀也一并傳達給了她，沒有后話，只有無盡的心口里傳來的觸覺，

默雨和他感同身受了一會，以他的視角看到他含蓄的情感，像一個被層層花葉包裹住的芯，在想要綻放的時候，還是把自己裹在里面，任憑濃烈的香氣腐爛在里面，

“你為什么不和她說…”：她說完才意識到，以他的個性，不可能說出口，而且，他們倆頂多算是不太熟的同事關系，突然向她表白的話，很有可能崩盤，連同事都尷尬的做，她很認真的替他設身處地的分析了一下，男人感受到她的心聲，嘆了口氣，心里悶著的被壓抑的已經變質的喪氣，發酵成紫色霧氣，彌漫在默雨心口，

“這就是你被困住的原因，因為自己沒有勇氣，所以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壓抑著，那為什么現在才爆發，是因為她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了，還是別的人和她在一起了”

一種從心底里散發出來的寒意，發出碎裂冰塊尖刺般的聲音，伴隨著紫色的霧氣四散開來，像是一朵招搖扭曲的怪異花朵，她看到了男人，他出現在女孩無聲的葬禮上，一個嚴肅的黑金屬相框里黑白照片還在微笑著，哀悼的眾人沒一個他認識的，也沒有出現那個男人，他是以某種尷尬身份出現，他也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