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權衡許久，這一群哨探還是爬上戰馬，沿著商人留下的道路，一路向西狂奔。
作為哨探，他們需要在最短的時間里，將最新的軍事情報，送到軍隊大營。
而距離最近的，是設置在姑墨軍營，就在肉眼可及的遠處的山腳下！
距離此地，只有區區幾百里！
另一邊，龜茲城里的一群老老少少。
正劃著十幾年沒用的木船，朝那株遮天蔽日的蓮花進發。
“楊頭！我們這船，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我感覺，不快啊！”
“快？漢家兒郎！能說不快？”楊歡沒好氣地回應一聲，轉頭繼續用自己的頭盔，往外舀水。
“楊叔，是沉得快吧！！”安九異常驚恐地吼了一聲，腳下一陣連蹬，拉開位置。
在他屁股底下，一股拇指大小的清澈水流，正在瘋狂地往小船里涌。
“你就說快不快吧！”
“快個屁！趕緊把衣服扯下來，堵住洞口！后面的，用力劃船！”
“我拿什么劃？這把已經卷刃的刀嗎？”
“拿手！”
一群人一邊舀水，一邊劃船。
折騰了大半個時辰，終于抵達了蓮花下方。
安九抬起頭，從荷花的根部，慢慢向上抬，最后，整個人抬翻在小船上。
少年人雖然營養不太好，但體重終究在那里。
這一砸，又把船差點砸翻。
“倒霉娃子！”楊歡低聲罵了一句，也慢慢抬起頭。
“楊叔，這是什么？”
“荷花！”
“能吃嗎？”
“能吃！這種荷花開花之后，會有一個盤子，叫做蓮蓬，里面的東西叫做蓮子！在蓮子的中央，有一個很小很小的東西！”
“那個小東西能吃嗎？”
“能吃！那小東西叫做蓮心，那是這個世界上，我吃過的最甜的東西！”
楊歡非常篤定的回答，同時，他臉上浮現出一抹追憶。
這一抹追憶，讓安九下定決心，一定要吃一吃這世界上最甜的蓮心！
坑完安九，楊歡彎下腰，捧起一捧清水，看了一會兒，索性直接趴在小船上，把頭伸進水中，大口大口暢飲。
看到他的動作，其余的老兵也慌了。
當年剛剛來到安西都護府，老兵們教授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亂喝大漠里的水！
尤其是洪水過后的生水，吃一個死一個！
幾個人連忙把楊歡拉了起來，兩個人掰嘴，一個人瘋狂揍他的肚子。
“楊頭！別想不開啊！”
費勁力氣，才把這幾個倒霉玩意兒掙開，楊歡指著船下的水，激動地說道：“這是清水！清甜的清水！比我們打的任何一口井都要甜！”
“連長安城的水，都沒有這么甜！”
這一番話，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龜茲城的風光，可以分為幾個階段。
大將軍封常清高仙芝還在的時候，那時候唐軍一句話，周邊的部落諸國都得夾起尾巴做人。
那時候，龜茲城外的河流，還是貼著城池走的，龜茲城外，還是大片大片的農田。
每年秋收，風吹麥浪，讓人神往。
然后就是苦日子了。
大將軍奉皇帝的命令，調走了兩萬多人。
剩下的人需要防守四鎮。
人手不夠，安西四鎮一個個陷落，只剩下龜茲。
李家公主入吐蕃，吐蕃狗別的沒教會，圍城挖水這一條，倒是學了個七七八八。
吐蕃狗賊，把龜茲城外的河流，在西北四十里的位置改道了！
從那以后，龜茲城周圍的麥田消失了。
城里的水井越挖越深，水也越來越苦！
再看看船下的水！清澈透亮，一眼就能看到水底，更重要的是，這水！
清甜！
抬眼望去，周圍的水，浸泡著黃沙和大漠，都是昏黃一片。
只有這株蓮花下方，流水清澈，還能看到那些紅色的鯉魚，在荷花的根部游弋。
蓮葉翠綠，散發著一股不屬于大漠的清新香氣，說不出味道，但是，就是好聞。
楊歡貪婪地伸長脖子，瘋狂細嗅這股氣息。
這是花草的香氣！
自從幾十年前離開長安，到現在為止，他已經快忘記那種天街小雨潤如酥的感覺了！
春上雨后的花草，就有這樣一股淡淡的氣息！
旁邊，和他一道的老人看不下去，直接一巴掌招呼過去，“嗅婆姨呢嗅！快點找龍王爺的神像，天快黑了！”
被這么一催促，楊歡也清醒過來。
這不是長安，是龜茲，吐蕃人只是退去了，還有可能卷土重來，所以，必須要盡快把龍王爺的神像請回去！
讓龍王爺在城里有一個家，吃一點香火。
要不然，下次龍王爺就不會來幫大家！
他扶著木船邊緣，小心翼翼地坐在船舷邊上，伸出自己的老腿。
咚——
很清脆的落水聲。
其他人見狀，手忙腳亂地想要把他拉上來，但是人多手雜，又把這老卒給按了下去。
“別……咕嚕?！恕緡！?
“楊頭說什么？”
“他好像在說水很甜？”
“放屁，他說的明明是這水好涼！”
“那個，有沒有可能，是說別按了？”在一群老家伙的聲音中，安九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澈。
周圍的幾個老家伙立馬讓開手，讓楊歡浮出水面。
被這么一折騰，楊歡剛吃飽飯，才存下的力氣徹底沒了。
趴在船舷上休息片刻，才用力往船里爬。
費了半天的勁，終于爬到船上，還沒等他開口，旁邊的安九已經脫掉衣服，赤條條地跳進水中。
剛一入水，安九就狠狠地喝了一口。
果然，和楊叔說的一樣！
清甜！
適應一下水流，他立馬往水下鉆去。
剛游出幾步，一條足足有四五人長的金紅色鯉魚出現在他身邊，推著他，朝荷花根部游去。
繞過荷花腰粗的根須，就在安九快要憋死的時候，他看到了荷花下方那個被鐵鏈鎖起來的龍王爺神像。
兩人多高，石頭做成。
正靜靜地沉在水底。
那些金紅色的鯉魚，正圍繞神像不停地轉圈。
安九想游過去，但是，他剛有動作，就被鯉魚推著，送回水面。
剛一露頭，就看到一群焦急的老兵，他們已經脫掉了衣服，看樣子是準備下水。
看到安九出現，連忙問道：“小九，怎么樣？沒事兒吧？”
“沒事！”點點頭，安九伸手指向身下的清水。
“龍王爺的神像在水下，大概有四五丈深，很多魚在繞著神像轉圈，但是我想去的時候，那些魚又把我送上來了！”
聞言，楊歡輕嘆一聲，直接跪倒在船上。
“都跪下，把龍王爺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