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鑰匙在林小糖掌心發燙，紋路深嵌進皮肉里，仿佛在吸吮她的血。敖厲盯著冰柜門后翻涌的黑霧，龍鱗在頸側若隱若現：“姑娘，那里面是黃泉路。”
美食街的喧囂詭異地靜止了。烤魷魚的焦香凝固在空氣里，糖炒栗子的熱氣懸在半空，連油鍋里蹦跳的油星都定格成金色光點。只有黑煙蛇一樣鉆進冰柜深處，金絲眼鏡男的聲音帶著冰碴子從黑暗里滲出來：
“把鑰匙丟進來，我留你全尸。”
“你當拍武俠片啊？”林小糖突然開口，聲音抖得厲害，手卻把鑰匙攥得更緊，“有本事...有本事出來拿！”她猛地將流血的手按在鑰匙劍紋上。
嗡——
鑰匙爆出紅光，冰柜門“砰”地合攏！靜止的世界瞬間解凍，油鍋噼啪炸響，隔壁攤主的吆喝破空而來：“麻辣毛肚——哎喲！”
半截魷魚須擦著林小糖的耳朵飛過，釘在林肯車蓋上滋滋冒煙。
“找死！”冰柜門內傳來尖嘯。柜體劇烈震動，縫隙里伸出無數黑色觸手，每根觸手頂端都裂開一張嘴，獠牙間滴落腐蝕性黏液。
敖厲一把將她塞進駕駛座：“抓緊！”龍爪拍向中控臺，儀表盤彈出青龍圖騰。車身覆蓋青鱗，輪胎離地懸浮。
“安全帶！”敖厲吼。
“這車沒安全帶！”林小糖死死抓住車門把手。車如離弦之箭倒飛出去，撞翻三個小吃攤。酸辣粉湯潑在擋風玻璃上，竟滋滋形成一道半透明結界。
觸手撞上結界，發出烙鐵入水的嘶響。
“王記麻辣燙”的燈牌突然重新亮起，血紅光芒籠罩店鋪。冰柜門轟然炸裂，金絲眼鏡男踏著黑霧走出。他西裝撕裂，露出紫黑色皮膚，脊椎骨刺破襯衫，頂端嵌著一顆跳動的心臟。
“半魔化...”敖厲猛打方向盤，“他把自己煉成容器了！”
更多觸手從金絲眼鏡男背后射出，追著林肯車狂舞。一條觸手卷住車輪，車身劇烈傾斜。林小糖被甩向車窗，補天石從口袋滑出，懸在她眼前。
石頭映出她流血的額頭，血珠滴在石面——
金光炸裂！擋風玻璃上的酸辣粉結界驟然凝實，觸手如遇驕陽的冰雪般消融。金絲眼鏡男慘叫后退，胸口心臟狂跳。
“就是現在！”敖厲急剎甩尾，林肯車龍尾般橫掃。車尾撞翻麻辣燙店的湯桶，滾燙紅油潑了金絲眼鏡男滿身。
“啊——我的高定西裝！”魔化體發出不協調的哀嚎。
趁這空檔，敖厲拽著林小糖沖進店內。濃烈的花椒味嗆得她咳嗽，一口三足銅鼎架在店中央，鼎內紅湯沸騰，浮沉著奇異的香料：彼岸花瓣、忘川水草、還有...閃著磷光的孟婆淚。
“關門！”柜臺后傳來沙啞女聲。
敖厲龍爪一揮，卷簾門轟然落下。門外的撞擊聲被隔絕，只有湯鼎咕嘟冒泡。柜臺后走出個穿圍裙的豐腴女人，手里菜刀閃著寒光。
“孟七？”敖厲皺眉，“你的店怎么成黃泉入口了？”
“臨時通道嘛，KPI壓死人。”女人撩了下酒紅色卷發，瞥見林小糖流血的額頭，“新來的？喝碗湯定定神。”她舀起一勺紅湯，湯里浮現走馬燈似的人間百態。
林小糖突然抓住敖厲手腕：“鑰匙...在吸我的血！”
青銅鑰匙像活物般搏動，紅光順著她血管蔓延。孟七瞇起眼：“喲，心頭血養的鑰匙？墨老大真下血本啊。”她突然用菜刀劃破指尖，一滴銀血墜入湯鍋。
鼎內紅湯瞬間澄清如鏡，映出墨氏大廈頂樓的景象——
墨臨淵跪在玉桌前，西裝碎裂，銀發如瀑。他左臂被黑色藤蔓纏繞，藤蔓正貪婪吮吸銀光。三維城市模型在他頭頂崩解，數據流如垂死的銀河傾瀉而下。
“封印反噬...”敖厲龍鱗倒豎，“他強行調用未恢復的劍魄！”
景象突變。墨臨淵猛地抬頭，金瞳穿透水鏡直刺林小糖：“鑰匙在誰手里？”
“在你家小核彈這兒。”孟七彈了下水鏡，“南宮魘用混沌魔氣污染了天道防護網，負十八層的承重柱快壓不住了。”她突然看向林小糖流血的手，“小妹妹，借點血。”
不等回應，菜刀輕挑。林小糖指尖血珠飛入湯鍋，水鏡畫面驟變：墨氏地底深處，十二根刻滿符文的巨柱撐起建筑。其中一根柱子表面裂開蛛網紋，黑霧正從裂縫滲出。柱底壓著一具山巒般的獸骸——正是墨臨淵斬殺的那頭混沌！
“混沌尸骸在吸收石像的怨氣復蘇。”孟七語氣凝重，“南宮魘收集的‘合同’，其實是當年劍尊肢解混沌時，釘入它尸骸的十二道封印符所化。”
敖厲猛地看向林小糖手中的鑰匙：“最后一道封印符...在禁魔室？”
“聰明。”孟七攪動湯勺，“禁魔室就是建在最后那根承重柱上的保險柜。而鑰匙——”她盯著林小糖，“是墨臨淵抽了自己一截劍魄煉的。”
林小糖如遭雷擊。她終于明白鑰匙為何滾燙——它在吸她的血，也在吸墨臨淵的命！
水鏡里的墨臨淵突然悶哼一聲，銀發迅速轉黑。黑藤趁機勒緊，在他頸側咬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撐不住了！”敖厲轉身要沖出去。
“來不及了。”孟七舀起一碗清湯，“喝了，我送你們走黃泉路，比開車快。”
林小糖突然搶過湯碗。碗是粗陶，邊緣有個豁口。她仰頭灌下，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沒有味道，卻像喝下整個冬天的雪水。無數記憶碎片沖刷腦海：琉璃宮燈下銀發劍尊獨飲的背影，血雨中碎裂的玉石，還有...桂花香。
“咳咳！”她嗆出眼淚，碗底殘留的湯汁里，映出一雙溫柔的眼睛——不是墨臨淵，而是一個梳道童髻的少年。
“小青...”她無意識呢喃。
敖厲渾身劇震：“你說什么？”
轟隆——！
卷簾門被暴力撕裂。半魔化的金絲眼鏡男擠進店鋪，觸手暴漲：“把鑰匙...”
林小糖突然抬手，將空碗砸向他面門！陶片嵌入魔軀的瞬間，她沾血的手指劃過碗沿豁口——
滋！金光如焊槍切割，碗沿的陶土熔化成液態金流，在空中凝成一道符咒！
“退！”林小糖嘶喊。
金符拍在魔軀胸口，心臟狀核心應聲碎裂！魔化體發出非人尖嘯，黑血噴濺。敖厲龍爪橫掃，將其殘軀拍出店外。
“你剛才叫他小青？”敖厲抓住她肩膀，金絲鏡片后的龍瞳灼灼。
林小糖頭痛欲裂，更多碎片閃現：桂花樹下，幼龍用尾巴卷住跌落的道童...血色夕陽里，龍鱗剝落的身影擋在石室門前...
“我不知道...”她痛苦抱頭，“湯里有記憶...”
“孟婆湯的新配方，三生回溯款。”孟七擦著菜刀，“可惜你只喝出些片段。”她突然指向湯鼎，“快走！通道要塌了！”
鼎內紅湯沸騰如巖漿，鼎口漩渦旋轉。敖厲咬牙拽起林小糖躍入鼎中！
下墜。永無止境的下墜。黑暗中有無數聲音嘶吼，冰冷的怨靈擦過皮膚。林小糖緊握鑰匙，它像指南針般牽引方向。不知過了多久，腳下觸到實地。
陰冷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他們站在一條滴水的隧道里，前方是巨大的合金閘門，門牌亮著猩紅警示：
「禁魔室-未經授權闖入者將遭天罰」
林小糖手背的劍印突然灼燒般劇痛。鑰匙自動脫手，插入門旁鎖孔。閘門無聲滑開，寒氣涌出。
室內空無一物，只有中央立著根水晶柱。柱內封存著一卷暗金色帛書——最后一道封印符。
“拿到了！”敖厲沖向水晶柱。
異變陡生！
禁魔室穹頂裂開，黑雨傾盆而下！雨水落地化作粘稠的黑色藤蔓，直撲林小糖。敖厲回身格擋，龍爪撕碎藤蔓，黑液卻腐蝕鱗片冒起青煙。
“心魔毒雨！”他悶哼，“南宮魘在污染整棟樓！”
更多藤蔓纏上敖厲四肢。林小糖沖向水晶柱，指尖觸到冰冷柱面。柱內帛書突然展開，浮現血字：
「以鑰為引以血為契」
她猛地將流血的手按上柱體！
嗡——
水晶柱光芒大盛，黑藤如遇驕陽退縮。帛書沖破水晶懸浮空中，化作一道金色符咒沒入她掌心。劇痛順著手臂蔓延，仿佛有烙鐵燙進骨髓。
禁魔室突然劇烈震動！地面裂開深淵，黑潮如巨口吞噬而下。敖厲斬斷藤蔓撲來：“走！”
電梯井近在咫尺。敖厲將她推進轎廂，自己卻被涌出的黑潮吞沒小腿！
“敖厲！”林小糖伸手去拉。
“關門！”龍族青年反手將她推回轎廂深處。黑潮中伸出無數石化手臂抓住他，將他拖向深淵。最后一刻，他扯下領帶夾扔進轎廂——
“告訴劍尊...桂花糕...”
電梯門合攏的瞬間，林小糖看見敖厲的金絲眼鏡碎裂，龍瞳在黑暗中燃起青色火焰。
轎廂急速上升。失重感中，她攤開手掌。敖厲的領帶夾是枚龍鱗雕成的桂花，花心嵌著微小的芯片。而帛書融入的掌心，浮現出一道暗金符印，正與她手背的劍印共鳴。
電梯門開，血腥味撲面而來。
墨臨淵單膝跪在玉桌廢墟中，銀發盡染暗紅。黑色藤蔓已纏至胸口，藤尖刺入心口吮吸銀光。他抬頭，金瞳黯淡，嘴角卻扯出冷笑：
“鑰匙用得好...就是血放得有點多...”
林小糖跌撞過去，沾血的手抓住藤蔓。帛書符印驟亮！藤蔓如遭電擊般收縮，墨臨淵悶哼一聲，心口傷口噴出銀血。
“別碰！”他想推開她，手卻虛弱得抬不起。
藤蔓突然放棄墨臨淵，毒蛇般纏住林小糖手腕！劇痛中，符印與劍印同時灼燒。她看見藤蔓深處浮現南宮魘的臉，對方嘴唇翕動：
「你的血...才是真正的鑰匙...」
墨臨淵眼中金芒暴漲！他猛地抓住刺入胸口的藤尖，狠狠拔出！銀血噴濺在林小糖臉上。藤蔓發出凄厲尖嘯，南宮魘的幻影扭曲消散。
“蠢貨...”墨臨淵喘息著，染血的手突然扣住她后頸，將她拉近。他呼吸滾燙，銀發垂落她肩頭，金瞳深處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他們不知道...”他沾血的拇指擦過她唇角的銀血，聲音沙啞如磨砂，
“喝過劍尊的血...就是簽了生死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