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終快步走到易清昭旁邊,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晏終,你看坐在這個椅子上,能看見最明顯的東西是什么?”
晏終稍稍蹲下,順著易清昭的視線看去,“是鐘表!”
“對,我剛剛其實就覺得很奇怪,這個表放在書房里雖然沒有違和感,但是它放置的地方剛好卡在這個座椅的視線范圍內(nèi),其他角度很難把這個表看完整,總覺得有在隱藏一些什么。
我仔細看了看,這個表指針有問題。”
晏終走上前去,和同事一起把半人高的鐘表整個拿下來,和易清昭兩個人研究著把外殼拆了下來。
“這個書房有一扇大窗戶,現(xiàn)在又正好是落日時分,陽光灑在表上的時候,表的時針折射的光影和分針秒針有點細微的差別。”
易清昭小心翼翼的把時針拆了下來,“就好像是,有兩個時針重疊了。”
“你看。”
晏終將時針接了過去,對著頭頂?shù)墓饩€看向時針的側(cè)面,時針里面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方塊,“他應該是把存儲卡封存在里面了,回警局,讓技偵把東西取出來。”
他將證據(jù)放進物證袋里,拿起手機,“思顧,回警局吃飯吧,我把地址改了,成嗎?”
易清昭自然是沒有意見的,時間不等人,更何況這件案子捅到了公眾面前,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解決。
匆忙解決完口腹之欲的晏終盯著易清昭吃飯,果然人與人還是不一樣的,他吃飯向來快,按照他母親的說法就是上輩子是個餓死鬼投胎,好在身體強壯脾胃健康。
易清昭就不一樣了,她每一口都很仔細咀嚼,腮幫子一動一動的,吃了半天也沒見飯菜下去點,還沒怎么樣,易清昭喝了一口湯,“我吃好了。”
晏終看著吃了一半還不到的飯菜,有些憂慮的問道,“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易清昭扯過一張紙輕輕擦拭了嘴角,“沒有啊,很好吃,味道很不錯。”
也許是看到晏終的疑惑,她輕聲解釋道,“我腸胃不太好,一次不能吃太多東西,最好少食多餐。”
晏終幫著收拾桌子上的飯盒,若有所思的扔掉垃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晏隊,東西取出來了,確實是一張存儲卡,但是有密碼,只有三次輸入密碼的機會,我們打不開。”
鄧寬站在晏終的門口敲著門匯報著,易清昭聽了這個眼睛都亮起來了,阿良今天剛剛說過他想要加入特辦處,機會這不就來了嘛。
她扯了扯晏終的袖子,眼神亮晶晶的,“葉川良應該可以破解。”
晏終點點頭,其實早在和鄭局談話的那一次,他就隱約的猜到,葉川良必定加入特辦處的命運。
“晏隊,還有,今天早上你讓調(diào)查的偷稅漏稅的情況,已經(jīng)有結果了,確實是有情況,但是錢世浩的公司法人并不是錢世浩,是第二名死者馮明史,所以可能定罪有些困難。”
聽見這話,易清昭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語句是前所未有的連貫,語氣激動的問著,“你說錢世浩公司的法人是誰?”
鄧寬被易清昭突如其來的情緒嚇著了,此時結巴的人仿佛換了個對象,“是是是馮明史。”
易清昭仿佛一下子將整個案件聯(lián)系到一處,呢喃著,“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晏終見狀先是囑咐了鄧寬幾句,“先讓葉川良破解密碼,爭取在明天錢世浩被放出去之前解開,不然他出去再抓起來就困難了。
還有,錢世浩別墅那邊,多派點人手,我后面有安排。”
鄧寬連連點頭,頭也不回的逃離開這個氣氛有些怪異的房間。
晏終吩咐鄧寬的時候,時刻注意著易清昭的動向,“馮明史如果沒死,可能有危險了。”
易清昭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晏終把她按在座位上,“別著急,說不定情況沒有這么糟糕呢?”
他給易清昭倒了一杯溫開水,“你的意思是說,馮明史是幕后兇手,不,幕后推手?”
易清昭點點頭,“對,我之前就覺得不對勁,以吳江旦的能力來說,他不可能知道這么多關于錢世浩公司內(nèi)部的事情,但是如果是馮明史,就有可能了。”
晏終盯著電腦上的資料,“吳江旦和馮明史身高并不相似,馮明史明顯是高上許多,根據(jù)法醫(yī)給出的死亡報告,殺了林薇萌和砍傷林箏的應該是吳江旦。”
易清昭點頭,“但是第二位死者,也就是那個假的馮明史,和三個月以前‘真’馮明史留在警局的生物信息相同,這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當時去警局的,確實是真正的馮明史,后來用手段將分局里的信息更改了,另一種可能就是,當時去分局的,是第二名死者。”
晏終搖搖頭,“改變留在警局的信息還是有些困難的,但是第二種可能里,除非假的馮明史和真的馮明史樣貌極其相似,否則......”
他停了下來,和易清昭對視了一眼,迅速撥通了分局的電話,“喂,我是總局特辦處晏終,我現(xiàn)在需要三個月之前,一起斗毆案的監(jiān)控,對,所有的,包括進警局的監(jiān)控都要,請盡快,著急用。”
晏終的心跳緩慢而穩(wěn)定的加快,“馮明史的身份也很值得懷疑,根據(jù)調(diào)查,他六歲之前都是黑戶,錢世浩說是他死去朋友家的孩子,頗為照顧,可是如果死者和馮明史樣子相似,那就是說,他對馮明史有所企圖。”
易清昭點頭,“但是,他極大可能并沒有對馮明史下手,所以才找了死者這么一個替代品。”
“吳江旦是因為殺母之仇,所以要殺害林薇萌,砍傷林箏是因為誤會殺害母親的人可能有她,但是馮明史是為什么?錢世浩好吃好喝天天供著他,他有什么理由對錢世浩懷有這么大的仇恨呢?”
隨著手機信息的聲音響起來,分局將監(jiān)控已經(jīng)發(fā)給了晏終,兩個人對著電腦看著監(jiān)控,幾乎是第一秒,晏終就發(fā)覺了不對,“他不是馮明史。”
監(jiān)控里的‘馮明史’比起真正的馮明史來說,有些過于瘦弱,而且他的痣沒有蓋完全,還能看出來一點印子。
易清昭心里有個大膽的想法,“既然警局的生物信息用不了,那就去馮明史家里找,把錢世浩,真假馮明史,死胎,還有吳江旦全部做一遍鑒定。”
晏終點頭,世界上能夠這么相像的人除了有血緣關系找不出第二種說法了。
另一邊,銀石會所。
一個帶著口罩的青年,推著垃圾車,緩緩的向前走著,可能是因為不太熟練,有些磕磕碰碰,他盡可能的低著頭,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但是事與愿違,能來這種會所的,沒幾個善茬。
“喂,那邊那個,過來。”
千防萬防防不住有人故意找茬。
來人是喝了酒的,三個人也不知道著了什么道,看見清潔工的樣子莫名不爽。
“聽不見話是吧!”
那幾位見青年我行我素的繼續(xù)向前走著,愈加惱火。
青年心中有些許慌張,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那他做的這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他不敢和這幾個人正對面對上,于是加快了腳步,換來的卻是那三個人上來的拳打腳踢。
“讓你停下沒聽見是吧?”
“非要動手才肯聽話是吧?”
青年心中溢出悲哀,難道真的就逃不過去了嗎,那自己母親的仇誰還能幫他報呢?
“在干什么?”
一個低沉的聲音出現(xiàn)在走廊盡頭,躺在地上的青年不住的流著眼淚。
那幾個公子哥忽然像是禁了聲,動作也沒了,一個個僵在原地。
這尊煞神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誰也不知道這三個人是怎么走出會所的,只隱隱約約記得男人給的警告。
青年......誰知道青年去哪里了呢。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
易清昭今天又做了噩夢,醒來一身冷汗在身上,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接通了晏終的語音電話,她有些慌亂,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一片酸軟,只覺得眼睛里像是進了一顆巨大的沙子,易清昭揉了揉眼睛,將沙子揉了出去,這才壓下心中的滿脹感。
她掛了語音,掛之前想要說些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沒說。
她坐在椅子上吃著早餐,賀秋澤昨晚沒回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賀秋珩倒是起床了,蔫蔫的靠在椅背上。
“姐姐早上好。”
易清昭有些驚奇,正值暑假,怎么來說賀秋珩也不會起這么早。
她把牛奶往賀秋珩那里推了推,“你怎么今天起這么早,不多睡一會嗎?”
聽見這話,賀秋珩算是找到倒苦水的機會了,他拉著易清昭的胳膊,哭天撼地,“姐,你說哥是不是針對我,他現(xiàn)在每天給我布置的任務都要我不停的寫才能寫完,我昨天連電腦碰都沒碰,今天哥給我的任務比之前還要多,我快要被作業(yè)壓死了嗚嗚嗚......”
盡管知道賀秋珩是假哭,但是易清昭還是忍不住摸了摸弟弟的頭,“別擔心,今天我和哥說一說,也該讓你有一些休息的時間。”
于是易清昭在賀秋珩的眼淚汪汪、戀戀不舍里坐上了車。
今天到警局的時間倒是比昨天早上不少,估計晏終可能還沒來。
她沒告訴晏終,悄悄地坐在晏終辦公室外面,等著晏終來。
還沒等到晏終,先等來了葉川良。
“阿思!”
易清昭抬起頭,揚起了一個大笑臉,“阿良,早上好。”
葉川良是捧著一個電腦來的,“是那張存儲卡的密碼破譯出來了嗎?”
葉川良點點頭,“錢世浩還是有點東西的,雖然說很難,但是我超級厲害,一個晚上就破解出來了!”
易清昭笑著沖葉川良豎了一個大拇指,“阿良真棒。”
葉川良看了看晏終的辦公室,“你是在等晏隊嗎?”
易清昭點了點腦袋,葉川良把電腦合上,夾在腋下,“晏隊在審訊室里。”
“在審訊錢世浩嗎?”
葉川良搖搖頭,“不是哦,今天早上,應該說是凌晨,有人帶著馮明史來了。”
易清昭瞪大圓溜溜的眼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好在葉川良也沒有賣關子,直接說了,“據(jù)說是邊家的大少爺,邊木青,在銀石會所撿到個人,順手送到警局來了,這不是天上掉了個大餡餅嘛,等給馮明史治好傷,一大早的晏隊就去審訊了。”
“誒,你要去審訊室嗎?按理說你應該可以去看看的是吧。”
易清昭點點頭,葉川良一拍腦袋,“那正好,我就是來看看晏隊在不在,熬了一宿了我,你把電腦帶過去給晏隊吧,我回去瞇一會兒。”
易清昭乖巧的接過電腦向?qū)徲嵤易呷ィ迷谶€沒到上班時間,警局里的人其實并不是很多,易清昭目不斜視,專注走直線,沒怎么碰見人。
她拉開審訊室旁邊的門,進去看審訊的過程。
里面是明顯有些疲憊的馮明史,審訊已經(jīng)到達了中間階段。
晏終:“你為什么要計劃這一切。”
馮明史想笑但是嘴角提不上去,“從前我很感激錢世浩,雖然他品行有虧,有時候脾氣暴躁還會打我,但是我很感激他收養(yǎng)了我,還資助我上大學。
什么時候變了呢?”
他呢喃的看向虛空,淚隨之而下,“可能是從我看見他指使他的情人殺死了吳姨的時候,也可能是從他酒后胡言說出我是他兒子之后,也許是知道記憶中樸實的母親死于他手的時候。”
晏終停下手上的筆,“咱們一條一條說。他的情人是林薇萌嗎?”
馮明史點頭,“應該是五個月前,我透過窗戶,看見錢世浩給了林薇萌一盒藥,緊接著就把藥灌給了一個年邁女人。
我當時太害怕了,我不敢動,之后我跟著錢世浩的車,看見他把女人放在一個小巷口。
我等了好久,裝作路人去看,沒想到是吳姨,我的怯弱害死了她。
我以為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一切是一場巨大的謀殺,但是這件事不了了之,吳姨的死因是突發(fā)腦溢血,多諷刺啊。”
“吳姨是吳水清?”
“對,吳姨當年和我母親是好朋友,母親去世后,我被錢世浩接走,緊接著她也沒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