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亮起。

一條寬約15厘米，長約1米的絨面圍巾鋪在桌上。

神父的手輕輕拂過，感受著舒適的手感和踏實的分量，一臉的不敢相信。

“這條圍巾真的只要1銅鷹？”

晚風從窗邊溜進來，吹動燭火，讓神父的影子如同他的內心一樣劇烈波動。

雖然喬亞不曾從事生產，但是他也很清楚這條圍巾哪怕就從原料上來說都不止6銅鷹，在市面上，這種圍巾至少也要18銅鷹！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做虧本生意的工廠主。

“當然，我沒必要騙你。”康德笑道，“質量的問題你也放心，賣給教會的都會是這個質量。”

“但如果你仍然不理解的話，或許我們可以換個說法。”

“之前你向其他工廠主募集衣物，你可以認為我愿意賣給教會的圍巾也當作一種捐贈。”

“不過基于我本身并不認同救濟這種廉價又無意義的行為，所以我選擇了另一種方式，交易。”

“我愿意以1銅鷹每條圍巾的價格支持教會的救濟工作。”

在康德的解釋下，喬亞也算是明白了康德的用意。

與安德烈沒什么不同，捐贈的背后，都會有利益的交換。

“那么，代價是什么？”

所以，交換的內容是什么呢？

可是想到這，喬亞又突然卡殼了。

在教會逐漸吉祥物的當下，他們能給予康德什么對等的付出呢？

難道……他也和安德烈一樣？

在喬亞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康德掏出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紙。

在最上方有幾個字特別加大加粗了。

《圣堂教會采購合約》

神父有些茫然。

“別緊張，這只是一份普通的采購合約罷了。”康德解釋道，“內容主體是售價1銅鷹的圍巾，不過幾條附加條款要注意罷了。”

來了！

喬亞立刻集中了精神。

只不過其中的內容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在向他人提供救濟用的圍巾時，需同時提供一份隨機折扣券和一份隨機滿減券。】

這是什么東西。

還沒等喬亞詢問，康德便遞來了兩張硬紙片。

兩張紙片的正面分別寫著大大的【折扣】和【滿減】

而在紙片背面則分別寫著【9】和【每滿100減15】

喬亞陷入迷惘。

“我來解釋一下吧，這是一個小小的促銷卡片，當持有它們的購買者去指定門店購買對應衣物時，可以擁有優惠。”

“比如【9折折扣卡】，在購買任意價格的商品時，實付金額只要付9成就夠了。”

“比如【滿200減30的滿減卡】，在購買金額達到200銅鷹時，實際付款可以少付30銅鷹。”

在康德的熱心解釋下，喬亞很快就明白了這些小卡片的作用。

然后他陷入了更深的迷惘。

啊？

這就是教會要付出的東西嗎？

這……貌似非常好。

畢竟他們的救濟對象大多是流浪漢和那些底層民眾，對于他們，窮得恨不得一枚銅鷹掰成兩枚花。

如果他們能夠擁有這些折扣卡的話，想必這個冬天應該能過得更加從容了吧。

當然，除了這條附加條款，還有一條：

【在進行救濟活動時，需穿著金幣福音集團提供的服飾，該服飾由金幣福音集團免費提供】

關于服飾的圖在附件中已經畫出來了，看起來和現在的神職服裝并沒有什么區別。

畢竟教會里一些年輕的修生經濟狀況并不好，對于他們來說一套免費的服裝也是相當不錯的福利。

但，這些事真的是廠主能做出的事嗎？

看著這完全有利于教會和底層民眾的合約，喬亞內心生出強烈的不真實感。

仿佛教會歷史中記載的與惡魔的交易，看起來滿是好處的契約，簽下之后則將會降下災厄。

恍惚之中，眼前的羅斯柴爾德男爵仿佛變成了一只冷白皮的優雅惡魔，正微笑的看著自己步入他精心編織的陷阱。

可下一刻喬亞便羞愧難當了。

太過分了！

自己怎么能把這位充滿憐憫之心的工廠主想象成殘暴的惡魔！

或是出于懺悔，或是出于感激，喬亞很快便簽下了這份合約。

而在圍巾的交易數額上，喬亞猶豫了。

他本想多寫一些的，畢竟這么便宜的圍巾可是不多見的。

但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太過分，畢竟每多買1條圍巾，康德至少要虧10銅鷹。

喬亞的內心仿佛分化成了兩個小人。一個站在了底層民眾那一側，一個站在了康德的那一側。

在不斷地斗爭中，站在底層民眾的那個小人逐漸占了上風。

而此時，喬亞手中的筆才終于落定。

6000。

在喬亞神父親自送別下，康德坐著馬車離開了教堂。

只不過在剛上馬車，康德便憤憤出聲。

“窩囊廢，沒用的東西！就這點氣量？你好歹也寫個10000啊，怎么就寫6000？”

要知道康德的冬衣銷售破局點全在這些小紙片上了，要知道6000條圍巾，也就6000份促銷。

而這些優惠券可不會百分百被利用起來，畢竟這種新穎的銷售模式總會受到質疑，另一方面，現實生活中也總有各種意外。

“算了，大不了到時候多給他們一些優惠券，讓他們多塞點在救濟用的圍巾吧。”

至于優惠券的指定店，康德白天拜訪的所有服裝店都拒絕了。

這并不出乎康德的預料。

不管是出于貴族派系之間的斗爭以及對于未知事物風險的考量，他們都不太愿意接受這種從未接觸過的銷售方式。

更何況，這種銷售方式還出自一個毫無名氣的落魄貴族。

不過康德不在乎，因為他知道某個人正在等著他。

馬車緩緩行駛，并未駛向白巖莊園，而是拐進了一個偏僻的街道。

最終，馬車停在了一家服裝店門口。

渡渡鳥服裝店。

店內沒有一個客人，負責銷售的小姑娘都快要打瞌睡了。

不過當看到馬車以及馬車上的貴族紋章時，她立刻精神了起來。一邊向屋內跑去，一邊大喊。

“大人，有貴族老爺來了出來了！”

很快，店主夏爾便匆匆忙忙地出來了，發現了正在看衣服的康德。

“你這里是廢品回收站嗎？”康德拿著店里的幾件衣服，翻出其內部的破洞，無情地吐槽道。

康德知道這位剛剛獨立出來的貴族公子肯定會在那群老狐貍手里吃不少虧，但沒想到能吃虧成這個樣子。

貴族的狡詐惡毒一點都沒學到嗎？

“這……”夏爾奪過來自己查看，嘴唇氣得發紫，沒想到自己親自檢查的衣服還有這些問題。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夠優秀，和處世圓滑的兄長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所以在成年后很快便被掃地出門了。

在面對人生的岔路口時，他非常不幸地選擇了商業這條黑路，一頭扎了進去，陷入了名為放貸與創業的泥沼，越陷越深。

康德很清楚夏爾是博納釣的魚，夏爾的貴族血統是個相當不錯的名頭，非常適合制作成貴族鴨子。

不過康德自認和博納也是老朋友了，所以這條魚康德便決定先拿來用用了。

“夏爾，要不要考慮和我合作呢？”又一次地，康德露出了他招牌的真誠微笑。

與之相應的，還有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合作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