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年遐齡短暫的署理過湖廣總督。只是,礙于身份的關系,并沒有搬入督署辦公而已。
年裕倒是來總督署內(nèi)逛過一圈,此次再來,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在喻盛的陪同下,年裕進了督署內(nèi)宅的正院。
今天的督署內(nèi),張燈結彩,披紅掛綠,到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但是,年裕一看便知,府里只見下人們來往穿梭,賀客也以武官和富商為主,連一個本省的文官都沒看見。
很顯然,壽宴的人氣,比年遐齡的小生辰宴,差太遠了,完全不可相提并論。
等年裕到了正房門前時,守門的丫頭,一邊挑起門簾,一邊大聲往里通稟,“老太太,老爺,年大先生到了。”
喻成龍畢竟是兩省總督,哪怕心里再感激,必要的體面也要顧全。
允許年裕的馬車,徑直駛?cè)攵绞鸬闹虚T,又派了喻盛到垂花門前迎接。
實話說,喻家的迎接待遇,已經(jīng)遠超平常的規(guī)格。
見年裕進屋之后,喻盛有些緊張的望著他的背影。
因為,喻成龍的生母,喻盛的親祖母,其實是喻家的賤妾。
喻成龍的嫡母,康熙二十三年就死了。但是,直到喻盛的祖父病死之時,一直未曾抬妾為妻。
官場上,雖然骯臟無比,表面上,大家也都是要臉的。
豈有替妾室拜壽之禮?
年裕既然來了,肯定會讓喻家人心里舒服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年裕面對端坐在堂中的老太太,單膝跪地,客氣的說:“請老太太安。恭祝老太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喻盛不由長松了口氣,心說,好一個善解人意的年大先生啊!
要么不做人情,要做就做全套,一直是年裕的座右銘。
老太太趕緊吩咐罷了,又讓了座,命人上了茶。
寒暄了一陣子之后,喻成龍親自領著年裕,去了他的內(nèi)書房。
賓主雙方落座之后,喻成龍拈須笑道:“賢契的從中調(diào)和之功,老夫心領了。”
喻成龍很熟悉年遐齡的執(zhí)拗性子,若不是年裕從中調(diào)和關系,今天的壽宴就要徹底的砸鍋了。
年裕自然不可能居功,很客氣的說:“制臺大人乃兩省之魁,即使是家祖,亦要聽制軍的吩咐。”
大人物之間說話,肯定不可能太過直接,必然要經(jīng)歷反復摸底的多輪過程。
就在繞圈子之時,督府的下人來稟,“稟老爺,藩臺大人登門道賀,已經(jīng)到了門前。”
喻成龍滿意的瞥了眼年裕,若不是此子親自登門,湖廣藩司肯定不敢前來道賀。
藩司看年裕,大家看藩司,就是這么個理兒。
緊接著,臬司、武昌道、督糧道、漢黃德道、武昌府、江夏縣,紛至沓來。
一時間,整個督署之中,熱鬧非凡,歡天喜地。
開席的時候,喻成龍硬拉著年裕,坐到了他的左手邊。
年裕一貫性子平和,肯定不可能如此張狂。
無奈何,喻成龍當眾說:“今天,你代表的是令祖,當坐此位。”
同席之人,除了喻成龍和年裕之外,也就是藩司、臬司和三位道員了。
至于,府、州、縣的官員們,因品級實在太低了,只能另席而坐。
散席之后,面子撐足了的喻成龍,親自下階相送,并大為感慨的對年裕說:“請轉(zhuǎn)告令祖,喻某再不和他置氣了。”
年裕聞言后,趕緊拱手行禮,代替年遐齡作出了鄭重承諾。
“請制軍放心,督署的政令,一定能夠暢行全省。”
喻成龍一聽這話,不由拈須笑道:“請賢契放心,令祖下的軍令,一定沒人敢違抗。”
一唱一和之間,年裕和喻成龍十分默契的談妥了合作的條件。
通俗的說,就是一句話,井水不犯河水。
督署和撫衙,劃清勢力范圍,彼此都不能把手伸到對方的碗里去。
有了這種默契之后,就有了彼此合作的基礎,大家也都好做事了。
年裕在垂花門前登車的時候,藩司朱昌主動來送,并滿是歡喜的說:“多虧了年大先生幫忙緩頰,不然的話,鄙人及闔省的官員們,就有大麻煩了。”
所謂大麻煩,指的是,督署和撫衙如果互相叫勁,包括朱昌在內(nèi)的所有人,肯定會兩頭受氣。
年裕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謝朱公撐起了半邊天,不然的話,家祖就很難安于其位了。”
藩司朱昌聽了這話后,不禁眉花眼笑的說:“鄙人只有一個小小的愿望,年大先生一直留在撫衙里,幫著我等調(diào)和鼎鼐。”
有些話,聽聽就可以了,絕對不能當真。
站在旁邊,一直沒怎么說話的臬司慶森,忽然笑問年裕:“請恕鄙人失禮了,冒昧的問一下,年大先生您,可有婚約?”
“不曾。”年裕知道慶森的意思,卻也只能照實說了。
作為年家的嫡長孫,年裕的婚事肯定不可能自主,必然由年遐齡做主。
如今的娶妻,第一要務就是先看門第的高低。
一般情況下,都是高門嫁女,低門娶婦。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年裕的四叔年羹堯,中舉之后,就娶了本朝第一詞人納蘭性德之女。
只可惜,納蘭氏福薄,很快就病死了。
年羹堯現(xiàn)在的續(xù)弦夫人,也就是年裕的四嬸,地位異常之顯赫。她是英親王阿濟格之玄孫女,輔國公蘇燕之女,姓愛新覺羅氏。
朱昌看出了慶森的意思,不由撇嘴一笑,覺得慶森簡直是異想天開了。
慶森,姓富察氏,是當朝大學士馬齊的遠房侄兒。
在朱昌看來,若是馬齊的親侄女,倒是配得上年裕的家世和人才。
但是,馬齊的遠親嘛,那就不夠看了呀。
慶森只是想探個底而已,并無馬上牽線搭橋之意。
再說了,以慶森的身份和地位,他想當年裕的大媒,那還差得遠。
若想讓封疆大吏慎重考慮聯(lián)姻之事,至少也要是馬齊那個品級的大學士。
年羹堯續(xù)娶了宗室之女,別人不清楚,慶森還能不知道么?
想想看,英親王阿濟格之玄孫女,居然給漢軍旗人做了繼室夫人,這是何等的看重?
省里的大小文官們,集體把年裕送上了馬車,這陣仗完美的展現(xiàn)了,年家在湖廣的深厚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