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林撿起桌上的文件，眉頭緊鎖，額頭上的周圍全都蜷縮在了一塊，都變成了一個‘井’字。

而當他看到文件上的內容時，他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不...這不可能啊！”

“不是，有關于佐藤的資料線索，我們徹夜調查，天狗的審訊我也是親自到場督查的，他嘴巴硬得很，一個字都沒招，這...這，他們是怎么抓到人的！”

“一定是杭城站故意隱瞞了什么有價值的線索，對，肯定是這樣的！”

陳三林無法相信，也不能相信。

就憑杭城站那些落后的條件，也能這么輕易的找到線索，這么快就抓到天狗的下線了？

要知道在審訊天狗的時候，他一直都在場，天狗是他所遇到的間諜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難啃的硬骨頭。

想從他的身上獲取有價值的情報非常難，他帶去的總部的精銳尚且都無計可施。

一個小小杭城站的行動隊，連提審都沒有參加，就又抓到了間諜了。

其行動之迅速，破案效率之高，令人咋舌，堪稱神速。

最關鍵的是，他可是一直瞧不上人家的，而且剛才當著戴老板的面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的數(shù)落杭城站。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啪啪打臉了。

行動隊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成功抓捕到了天狗小組的下線，并讓其開口把所有的東西都交代了出來。

“這...太離譜了。”

別說是在杭城站了，這在整個軍情調查處里都是從沒有過的。

除了能想到對方是故意向他隱瞞了線索，他想不出任何其他的理由。

承認他們杭城站厲害？

那不就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陳三林本就看不上二流的分站，而且也好面子，讓他承認自己看不起的人厲害，這比要了他的命還難。

就單單通過地毯式的搜索，就能找到死信箱，這不是踩到狗屎運了是什么？

“處座，這...我...他這...”

陳三林急了，臉上的表情陰晴變化，他想說人家運氣是真的好，可人家就是抓到了人立了功。

他又不好直接開口說，因此那種不服氣焦急想表達但不知道怎么表達的樣子此時就顯得異常滑稽。

哪里還有他在杭城站時那種上官‘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

“哼，你是不是想說這也是他運氣好？他有這個運氣，你怎么沒這個運氣？”

“總部這次派出去這么多精干的人才，凈是丟人去了。”

“是，他們得到線索的方式是有運氣的成分，但事實就是他們成功了，那么他們就是功臣，這無可厚非，你也不用不服氣。”

“還有，三林，軍情調查處上下一心，就沒有什么總部就要高人一等的說法。”

“都是在為校長分憂，在為黨國做事，大家伙理應一視同仁。”

軍情調查處成立的第三個年頭，處內急切需要有能力有才干的人。

陳三林是他的親信，在人事處理上也自己的幾分心得，自己份內的事也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

但此人就是眼光心氣太高，排外重己的思想太過于嚴重。

這樣并不利于內部的團結，也不利于軍情調查處的擴張。

因此，戴老板決定借著這件事，好好的敲打他一番，戴老板痛罵道，語氣高昂。

“對不起處座，是我狹隘了。”

陳三林漲紅了臉，低頭認錯。

“應時代的潮流，蔣公已經(jīng)看到了間諜在一場戰(zhàn)爭中的重要性，它是能在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以一人當千軍萬馬的存在。”

“島國，地下黨，各大幫派，把民國滲透得千瘡百孔，機要秘密在敵軍面前一覽無余，這仗還怎么打？所以，發(fā)展軍情調查處乃是時代所需。”

“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它就會成為一個龐然大物。”

“現(xiàn)在這個階段，是打基礎的階段，而要想把基礎打好，就需要有一批能扛得起大梁的人。”

“三林啊，我對你的期望，一直都很高啊。”

在高亢過后，戴老板的語氣逐漸緩和了下來，變得語重心長。

‘畫大餅’，從來就不是現(xiàn)代的產(chǎn)物，而是人類社會自誕生開始就有的。

一向冷酷無情、老謀深算的戴老板，并非對待所有人都是冷面如霜，那是對于官僚的下屬，在對于親信，他通常也有‘懷柔’的一面。

看碟下菜很重要。

陳三林就屬于這種人，對于他看不上的人，他鼻孔仰天。

但對于他看得起的人，尊重的人，他會努力表現(xiàn)得好不讓對方失望。

并順著對方給他規(guī)劃的路途一路走到底，永不背棄。

這恰好就是戴老板所看重的。

“處座對三林的恩情，對三林的栽培，三林磨齒難忘。”

“三林一定會全力做好自己，替處座分憂。”

聽此，戴老板欣慰的點了點頭。

“好了，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陳三林告退離開戴老板的辦公室后，戴老板拿過文件，讓門口候著的秘書備車。

他要帶著文件，親自去一趟金陵總署府，向蔣功請功。

回去后的陳三林心情糟糕透了。

“行動大隊，大隊長吳熊主導，主要立功者虞星塵，又是這個虞星塵。”

“娘希匹的，真是見鬼的。”

“這鄉(xiāng)巴佬踩了什么狗屎運了，連這種‘傻子行為’的排查都能找到一個死信箱，X他大爺?shù)摹！?

當著處座的面被打了臉，這換誰誰好受，一肚子氣都沒地方撒。

他喊來副官：“去，查查這個叫虞星塵的底細。”

“我還真就不信邪了，一個小小的杭城站真有這么大能耐的人？”

...

話說虞星塵這邊，在聽完舞女訴述了他們跟葛文山之間聯(lián)系的方式后。

他已經(jīng)找到了關鍵所在。

舞女并不知道葛春堂藥鋪的存在，也不知道誰是上級，只知道通過死信箱用情報換取錢財。

虞星塵站在葛文山的角度上，模擬了一下整個情報竊取的運轉邏輯。

舞女將情報放在死信箱后，會在陽臺上特定的竹竿上掛上特定的旗袍。

她住的地方正好靠近街面，路過的行人都能看到陽臺上的衣服。

而這條街又是葛文山上下班都會路過的地方，一旦陽臺上掛住了傳遞信號的旗袍，他就能立刻知道舞女有情報傳遞給他，這時候他就會找機會進入北華大街43號的巷子里，從死信箱取出情報。

確定情報的價值后，當天或者隔天將報酬和下一次的任務要求放入死信箱內。

之前，虞星塵其實就一直沒想明白，葛文山將聯(lián)絡站放在藥鋪，他明明可以直接住在藥鋪里，為何偏偏要特別租個房子。

現(xiàn)在想來，其實就是因為上下班這段路途內，他要完成多段情報的交換，為了掩人耳目方便做事。

不走這段路，他如何能做到每天掌控組員們的情況，又如何能順其自然的把新任務交到他們的手上？

知道了葛文山跟舞女之間傳遞的整個流程，虞星塵用他們組內的運行邏輯，類比到了湖心亭餐廳。

立馬就想通了先前困惑許久都沒想明白的關鍵點所在。

他一直疑惑，湖心亭餐廳間諜和他的同伙沒有任何接觸，是怎么準確的知道什么時候應該下河拿情報消息的。

舞女會選擇租賃街面房，在顯眼的地方掛旗袍提示傳遞信號。

那么湖心亭里的間諜，同樣也能用這種特定的方式，讓同伙看到他們之間特定的傳遞信號。

信號的媒介，不可能還是旗袍，因為它太違和了。

而且這個傳遞信號的物標，不夠顯眼。

能在這么大的場景內讓人清楚的看到，它就必須非常顯眼，顯眼到到能讓路過西湖的人都能看到。

這樣的話，其實，答案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

虞星塵放眼遙望西湖，水光瀲滟，廣闊浩渺，能讓人一目了然看得清晰的，也就只有停靠在岸邊的船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