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靠近丁香,輕輕拉過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你.但是你先得告訴我原委是不是?我們一定會找出對付壞人的辦法來的,嗯?"
婉兒靜謐的甜笑,仿佛舒爽的清風撫過丁香不安的心靈,她用絹子拭了拭淚,這才把經歷的事情告訴了婉兒.
原來,丁香的安胎藥在熬制的過程中,不知什么人摻雜了幾片萬年松進去.這萬年松性溫活血,用在孕婦的身上,卻容易引致滑胎.
好在丁香出身醫生世家,從小跟著父親學習了不少藥理.尤其她最擅長香料一道,因此安胎藥的氣味稍有變化,她已經聞了出來,心中狐疑,那安胎藥自然不敢再喝,偷偷倒了完事.
事后讓雙喜將煎藥的藥渣尋了出來,從里面發現了幾片萬年松的蹤跡,心中立刻明白,有人暗下毒手,想要自己腹中胎兒不保.
由此更是對宮廷中相互殘害,勾心斗角的把戲,又多了一層了解.她不是不害怕的.無依無靠的她,除了婉兒,確實也找不出人來幫自己拿主意,想辦法.何況她是那樣全心全意地信賴婉兒.
婉兒溫柔地安慰她,一邊問:"你確定嗎?這萬年松是什么東西?真的有滑胎的作用?"
丁香非??隙ǖ攸c頭:"萬年松是古松之皮,性溫活血.家父云游時從涼州帶回一片.是土人采自深澗,煮以代茶,也有香氣.煎出的汁,色如琥珀.婦女有血枯血閉癥狀,服后非常靈驗.所以我才知道."
她嘆了一口氣:"我從安胎藥中,聞出了這種萬年松的味道,再得空翻揀藥渣,果然找出了萬年松.所以,還能不明白嗎?"
"好,既然你有確切的把握,那么接下來,我們就應該找到這個投放萬年松的人.然后順藤摸瓜,就可以找到誰在背后主使了."婉兒很有信心地說.唇邊小小的梨渦忽隱忽現.
丁香苦笑:"我還記得當日婉兒有孕時,也有人暗中陷害.沒想到今天輪到了我.真叫人防不勝防."
婉兒有一瞬間的失神,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現在祺欣已經平安生下來了,不能不感激老天的眷顧.而丁香卻走上了自己的老路,當初不是她的幫助,也許祺欣早就消失了.那么,現在自己當然也有責任幫助丁香了.
想到這里,婉兒輕輕地說:"丁香,不要擔心,我會陪著你一起渡過這難關的.我曾經說過,在這宮里,你有我,我也有你,我們不會孤單無援."
丁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想到這一點,心里已經覺得踏實多了."
婉兒神色凝重地想了一想,這才說:"由萬年松一節可以知道,丁香的身邊有奸細.這奸細不是最近才到你身邊的吧?含虹閣最近來有人事變動嗎?"
"應該沒有,還是原來使喚的那些人.陛下倒是提過要含虹閣增派些人手,我卻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也就罷了."丁香目光清澈地瞅著婉兒.
"沒有新來的人,也就是說,奸細早就存在,而且不是存在一天兩天了."婉兒托著腮,黑白分明的秋水眼滴溜溜地轉動著.
"是不是可以這樣猜測?這個奸細早就潛伏在含虹閣,并且上次的硝鹽事件,也有可能是這個人在背后插手的呢?"
丁香睜大了剪水雙眸:"你的意思是說,硝鹽并不是那個死了的青衣女子,叫什么霞兒的所為,而根本就是我含虹閣里的人動了手腳?這怎么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呢?"婉兒反問道.她伸出一根食指鄭重地說:"喏,聽我分析給你聽.這個霞兒當時一直跟著麗貴人在放風箏,然后風箏掙斷線掉在樹上,因此她才會出現在樹下,也就是如意經過的路上.試問,她怎么知道如意要取青鹽呢?她從哪里得來的硝鹽呢?"
丁香小鹿般純凈溫柔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婉兒,想了想說:"你覺得霞兒跟這件事情無關?那有人為什么要害死她呢?被殺人滅口的,不都是與事情有直接關系的當事人嗎?"
"每個人都會這樣想,所以大家才把目光鎖定在霞兒身上.經過我的調查,霞兒入宮的時間很短,在宮里也沒什么牽藤拉絲的關系.麗貴人如果要指使的話,當然是自己從家里帶來的人更信得過,為什么要她這個新來的,去做這樣一件大事?說不通."
婉兒冷靜地分析:"咱們換一個角度來想,如果這硝鹽根本不是霞兒偷換了如意的青鹽,而根本就是含虹閣取來的硝鹽呢?"
炎炎的夏日,丁香卻覺得身上一陣涼意,她已經明了了婉兒的意思:"是了,一開始從含虹閣取出的,就是硝鹽.那么是如意這小蹄子做的了?她裝得可真象啊!"
沒想到婉兒卻連連搖頭:"如意不是裝的,而是真的不知情."
"也許,如意本來是取的青鹽,可是水晶盞的蓋子卻怎么也找不著,于是她花了不少時間去尋找,在這個過程中,含虹閣的某人,將青鹽換成了硝鹽."
婉兒贊許地點點頭:"丁香也是個一點就透的玻璃心肝呢!當然,這個潛藏的某人,也不過是受人主使罷了.我猜這個人換了如意的青鹽之后,一定悄悄跟在如意的身后,想看一出好戲.那么這個人當然也目睹了如意在路上和霞兒的交往.于是此人靈機一動,想出了嫁禍于人,金蟬脫殼的妙計.那個什么霞兒,竟是飛來橫禍呀!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因何而死吧?"
"是啊.如此一來,人人都認定不是如意,就是霞兒做出這樣的事,誰知道,背后真兇另有其人呢?這才是殺死霞兒的真正目的吧?。?
"這個人想著,死無對證,自己自然可以逍遙法外了.起先倒真把我們都騙過去了.雖然我覺得有點不對,然而卻猜不出到底是什么緣故.如今你說出藥中有人動了手腳的事來,這才觸動了前情.這么一聯想,是不是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呢?"
丁香將身子一仰,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這樣想著,不由得后怕.我竟時時刻刻在此人的陰影下活著呢!也不定什么時候就把我謀害了."
婉兒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個人老奸巨滑,自然不會輕舉妄動.唯有等事態平息得差不多了,才敢跳出來繼續活動呢!所以,才有了在你的安胎藥中動手腳的事情."
"那怎么才可以揪出這個人來呢?讓他現了原形,露出狐貍尾巴.否則的話,我真的要吃不下,睡不著了.只有到了現在,我才能體會你當日的那種焦心無奈的感覺."丁香懇切地說.
婉兒長長的眼睫毛象小小的扇子覆蓋下來,須臾,她附在丁香耳邊,唧唧咕咕,吹氣如蘭地說開了.聽得丁香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