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也并不是沒有想過,以冷仙柳的為人,輕易放過了自己,也是不可能的事,她們之間的仇已經(jīng)結(jié)下了;就算自己愿意隱忍退讓,對方只怕也會步步緊逼.到退無可退的時候,再來反擊,不若現(xiàn)在就動手,搶占先機(jī).
何況這樣的秘密,徐惠妃肯說出來,已經(jīng)有著背水一戰(zhàn)的意味了;她把自己當(dāng)盟友,而自己要不要加入這場廝殺呢?
想到敵人甚至要致自己于死地,琉璃宮燈就是最好的明證,那絕對不會是個意外.婉兒捏緊了粉拳,暗自下了決心.
徐惠妃一雙妙目靜靜地落在婉兒臉上,氣定神閑的樣子.她猜到婉兒會接受這個提議的,因?yàn)閷Ψ绞艿嚼湎闪南莺?并不會比自己少,而這陷害不見得就會到此而止.除非傻子,都會想辦法反擊吧?人的天性里,是有著這種求生本能的.
婉兒輕吁了一口氣,曼聲問:“剛才姐姐提到康氏與某羽林郎有奸情，我想知道更為詳細(xì)的情況，行嗎？比如說這個羽林郎姓字名誰；他們是怎樣結(jié)識；又如何勾搭成奸的？如果要讓康氏為我們所用，她的死穴在哪里？怎樣讓她乖乖聽從你我的安排，而不是反咬一口，暗中去向冷仙柳通風(fēng)報信？畢竟事關(guān)重大，她難道不會權(quán)衡利弊么？是否值得幫我們?nèi)プ鲞@樣一件事，我相信她的內(nèi)心會經(jīng)歷相當(dāng)激烈的斗爭。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如果向冷妃通報，她不過是通奸之罪，有人庇護(hù)的話，罪不至死。而幫我們做成這件事，萬一事發(fā)，有可能會誅滅三族。姐姐，我只問你，如果你是康氏，你會怎樣選擇？＂
婉兒的話一句一句問出來，徐惠妃面上的神情愈見冷峻，雖然是數(shù)九寒天，她額頭巳有津津汗意，應(yīng)該不是綺景宮內(nèi)的炭火，燒得太過熾熱的緣故吧？
徐惠妃從衣袖中抽出一塊絹?zhàn)邮昧耸妙~頭的汗，疲憊地閉了閉眼睛：“不錯，妹妹的心思的確比我細(xì)密謹(jǐn)慎得多，看樣子我找對了人。如果不是妹妹點(diǎn)拔，我貿(mào)然行事，只怕出師未捷身先死呢。＂
婉兒急忙虛虛地掩了一下徐惠妃的櫻桃小口：＂快過年了，姐姐何苦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妹妹也是年輕，經(jīng)歷的事情少，平日不都是姐姐提點(diǎn)我么？姐妹們原該這么著的．＂
徐惠妃勉強(qiáng)一笑：＂該打，我怎么連這個忌諱都忘了．那個羽林郎我倒是詳細(xì)打聽過的，姓王名成；至于他和康氏兩人是如何勾搭成奸的，這個確實(shí)是忽略了；康氏的情況，知道的也不多．＂
說著徐惠妃又把當(dāng)時撞破兩人奸情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原來那日晚上,為韞柔在御花園玩耍,著了涼發(fā)起熱來,瞧了祟書本子,說是在西北方撞了風(fēng)神,用五色紙錢四十張,向西北方四十步送之,大吉.于是命人請了紙錢來替韞柔送祟.
畢竟母女連心,自己親自扶了宮女去看她們燒化.回來的時候,路過假山洞子,竟聽得里頭有人說話,仿佛是一男一女的聲音.徐惠妃停下了腳步,示意宮女噤聲,悄悄兒把耳朵貼上去,要聽他們在說些什么.
只聽見一個女人嬌聲說:“表哥，你我的命真是好苦啊。象這樣偷偷摸摸，哪里能夠長久？萬一事發(fā)，只怕性命也難保呢。怎樣想個法子才好？＂
有男子聲音說：＂叫我有什么法子好想？這是皇宮內(nèi)院啊，你身為皇子的乳母，難道可以拍拍屁股辭工走人么？你只放心，除了你，這一輩子我再不會娶別的女人．＂
那女人說：＂我忍心拖累你嗎？這輩子能堂堂正正和你在一起一天，我死了也甘心了．＂說著抽泣起來．
男子小聲勸著：＂你別哭啊，咱們好不容易得了機(jī)會在一起，你就不想我么？＂
說著就不免**/**起來．徐惠妃不忍卒聽，皺著眉朝跟著的小太監(jiān)使個眼色，悄聲說：＂去瞧瞧，是哪一對大膽的奴才賤婢，跑到這兒偷情來了，可不有傷皇家風(fēng)化嗎？＂
跟著的太監(jiān)小明子應(yīng)了，重重的咳嗽一聲，提著燈籠闖了進(jìn)去，慌得里面的男女理衣整褲不迭．小明子斥道：＂大膽，爾等竟敢不守規(guī)矩，暗中私會，知罪么？＂
兩人垂了頭也不敢辯，小明子押著兩人來到惠妃跟前．徐惠妃借了燈光一看，那女的滿面羞紅，只恨沒有地洞可以鉆進(jìn)去，那模樣分明就是冷妃宮中的乳母康氏．
徐惠妃嗤地一聲笑：＂本宮道是誰呢？這不是祺秀的乳母康氏嗎？冷妃可真會調(diào)理人啊．手下人個個膽大包天．這一位又是誰呢？瞧著倒是面善，卻喚不出名兒．＂
康氏渾身亂顫，腿一軟不覺就跪下了，一邊磕頭一邊說：＂惠妃娘娘大人有大量，你就當(dāng)奴婢是個屁，放了吧．奴婢愿聽候差遣．＂又扭頭對男子說：＂我們的性命都在惠妃娘娘手里，你還不快些求惠妃娘娘超生？＂
那男子也跪了下去，磕頭如搗蒜：＂小的羽林郎王成，自知罪該萬死，求惠妃娘娘慈悲，您高抬貴手，給小的們一條活路吧！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永世不忘，今生不能回報，來世給您當(dāng)牛作馬．＂
徐惠妃冷冷地說：＂抬起頭來．＂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仰視著徐惠妃，眼光里全是惶恐．
＂本宮向來懶得管閑事，今日放你們一馬不難，只是你們說的話，可能口對著心嗎？＂
康氏機(jī)警，連忙起誓：＂奴婢所言，有一字不實(shí)，愿遭五馬分尸．＂說著悄悄拉了拉王成的衣角．
王成也五指向天：＂小的敢欺心，天打五雷劈．惠妃娘娘但有差遣，萬死不辭．＂
徐惠妃點(diǎn)點(diǎn)頭：＂你們說的話，本宮記下了．若有朝一日，要你們?yōu)槲肄k事，休推說不記得了便好．＂
康氏看了王成一眼：＂表哥，為了向惠妃娘娘表衷忠心，你且把我剛剛送你的那束青絲拿出來，權(quán)讓娘娘當(dāng)個質(zhì)物吧．＂
王成也不答話，立刻從袖中抽出一綹烏油油的青絲，雙手呈了上去．
徐惠妃瞄了一眼，眼光轉(zhuǎn)向明歌．明歌連忙接了過來．徐惠妃這才說：＂去吧．＂
那兩人不敢置信地互相對視了一眼，這才磕頭謝恩，慌慌忙忙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