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朦朧著，玄昊已經(jīng)醒了，雖然閉著眼，卻伸出手想擁美人入懷，不想攬了一個空。他疑惑地睜開雙目，半撐著身子坐起，才看見婉兒已經(jīng)穿著玉色小衣，默默無言地坐在床的一角。不禁咕地一聲笑了出來：“為什么連覺都不睡了？快過來讓朕抱著你。”

婉兒飛紅了臉，只是延挨著不肯動身。

玄昊假裝生氣說：“你這小妮子，昨晚同朕扭手扭腳還沒和你算帳，現(xiàn)在居然連朕的話都不聽了嗎？”

婉兒連忙楚楚可憐地跪倒在地回道：“臣妾自知罪該萬死，實在是情不得巳，望陛下饒恕吧。”

“既是如此，你快些過來，就依你饒了昨夜。”玄昊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去拉婉兒。

婉兒乖覺，早巳靈巧地閃身避過一旁。只立在紅綾鮫綃帳外。恨得玄昊咬牙恨道：“你只今晚別落到朕手里，不然看我怎么折磨你才好。”

婉兒扭著衣角憨笑而巳，唇邊的梨渦忽深忽淺。玄昊只得拉床邊的金鈴召喚宮女侍候著更衣準備上朝。又柔聲對婉兒說：“天還早著，你不妨再睡會兒。太后前陣子就要靜養(yǎng)，不許這么些人打擾她。只去拜見皇后不遲。”

值勤的宮女趕著進來侍候，婉兒這才避貓老鼠似的鉆進被里，連頭也蒙上了，卻聽得里面吃吃笑聲不止。

看得玄昊又好氣又好笑，只盼著快些下朝，天黑了，才好擺布她。

沒多久蘇心領著曉翠曉月兩個，捧著衣裳首飾，服侍婉兒洗漱換衣。一進來先磕頭道喜。

婉兒淡淡地說：“來日方長呢。今日梳個八寶如意髻吧，衣裳首飾只揀大方素雅的，免得過于招搖，惹人嫉恨。”

蘇心連忙說：“懿美人說得很是。這件銀紅霞影云錦宮裝，顏色喜慶又不出挑，您覺著怎樣？”

婉兒瞟了一眼：“就是那件吧。”挑了一對玉釵插在雙鬢，有長長的纓絡垂下。

曉月正捧了一個大荷葉水晶盤子進來，里面養(yǎng)著各色新折的鮮花。婉兒說：“這個好。＂揀了一枝水紅的月季簪在發(fā)髻邊。

用過早膳，便坐了宮轎去儲秀宮給皇后叩頭。

進了正殿鳳翔堂候著，陸續(xù)有一眾妃嬪前來定省。這時候才聽得環(huán)佩叮當，幾名貼身侍女擁著皇后坐上后座。婉兒也隨著眾人跪下行禮，口里說著：“皇后娘娘金安，吉祥如意。”

皇后揚聲說：“各位妹妹不必多禮，快快平身。”

婉兒抬眼打量，只見皇后頭戴鑲滿珠玉的鳳冠，身上是繡著百鳥朝鳳的絳紅色朝服，體態(tài)微豐，顯得雍容華貴。年紀似乎比皇上還大著幾歲；滿月似的臉上，一雙杏子眼，笑容可掬。

早聽聞這皇后是當今太后的嫡親侄女，閨名叫作何薇。當初皇上初繼位不久，太后為其選后，在光明殿，召了五位大臣之女進內(nèi)，其中就有何薇，以及后來成為淑妃的冷仙柳。

何太后手指諸女對侍立的玄昊說：“皇上，誰可中選皇后，你自己決定吧。合意者可將幾上的如意賜給她。”

面前的紫檀木小幾上擱著一枚玉如意，兩朵珠花。為后者得如意，為妃者得珠花。

當日玄昊恭恭敬敬地回道：“這件大事還請?zhí)笞鲋鞑攀牵瑑撼甲援斅犆！?

太后只是不肯，命令皇上自選。

玄昊屬意護國公之女冷仙柳，手中的如意剛想遞給她，卻聽得太后咳嗽一聲，回頭觀看，卻見太后以目示意，這才恍然大悟。不得巳將如意賜給了一旁站立的太后侄女何薇。卻將珠花賜給了冷仙柳。

因此冷仙柳雖然居于妃位，卻大得帝寵。而皇后大度溫良，與皇上倒也相敬相安。

心內(nèi)沉思，卻見皇后的眼光也正正落在自己身上：“這位妹妹就是新晉的懿美人么？”

婉兒只得踏前一步又行了個禮：“正是臣妾。初來乍到，還望皇后娘娘多多教誨。”

皇后抿著唇笑了一笑：“果然好個出色的美人。日后你我都是姊妹，理應同心合氣服侍皇上，多為皇家綿延子嗣。萬不可拈酸吃醋，傷了皇家體面。”

“皇后娘娘教訓得是，臣妾謹記于心。”

皇后吩咐內(nèi)監(jiān)賞下禮物，婉兒忙著謝恩。陳德海朝著皇后左手第一位一引，說：“懿美人參見淑妃娘娘。”

婉兒一邊行禮一邊早巳將冷淑妃的形貌脧在眼內(nèi)。這冷淑妃身材玲瓏有致，俏麗的瓜子臉，色若春花，一雙寶光璀璨的桃花眼，美得有幾分凌厲。云髻高高堆聳，貼著飛金梅花鈿兒，插著攢珠金步搖，輕輕晃動。身上是縷金百蝶穿花大紅緞子短腰繡羅襦，配著翡翠撒花長裙，果然是麗質(zhì)天成，難怪能圣寵不衰。

冷淑妃輕輕一笑，眼睛只看著自己用鳳仙花染成粉紅的指甲：“據(jù)說懿美人雖然出自寶琳公主府上，卻是身世不明，來歷不清。真是這樣嗎？抑或懿美人有不能說不可說的緣故，才借了諸事都不記得這個名頭不成？”

這個下馬威，可真是來得厲害。分明就是當了眾人讓婉兒沒臉罷了。

婉兒定了定神，輕描淡寫地說：“淑妃娘娘這樣說，臣妾現(xiàn)下也無從辯解，有道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況且皇上英明神勇，自能撥開烏云迷霧，不是容人隨便蒙庇糊弄的。”

言下之意也很明白，我是皇上欽點入宮的，你懷疑我，不就等于懷疑皇上的眼光嗎？

冷淑妃眼中閃過犀利的光，一瞬間又不見了。只點點頭說：“好一句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只盼著日久見人心吧。”

皇后分解說：“淑妃妹妹先讓懿美人起來說話啊。”

冷淑妃咯的一聲嬌笑：“只顧著說話，怎么連這茬也忘記了？懿美人起來吧。”照樣也叫自己帖身內(nèi)監(jiān)看賞。婉兒少不得謝恩。

接著參見皇后右手位的劉惠妃。這劉惠妃穿著泥金緞的宮裝，雪白的鵝蛋臉，恰似一朵金瓶里插著的梔子花，碧清的一雙妙目，配著小巧的鼻梁，櫻桃似的小嘴，很有幾分我見猶憐的風韻。

她似乎和婉兒一見如故，拉著手兒笑吟吟地說：“懿美人閑了可來我的妙成宮逛逛，你的綺景宮離我那兒最近。我雖然比你進宮得早，也不懂什么。姐妹們作個伴豈不是好？”

婉兒含笑應了，又依次一一拜見各位妃嬪。當報到林婕妤的名號時，她不由得格外注目。

因蘇心說過，林婕妤自負貌美，倒要看看是個什么樣的美女。卻見她艷如桃李，冷若霜雪，眉尖似蹙，竟是個冷美人。紫衣飄飄，打扮得與眾不同。見婉兒行禮如儀，也不過淡淡虛應。

坐著敘了一會兒話，聽得皇后和藹地說道：“各位妹妹都累了，各自回宮歇息去吧。一眾妃嬪這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