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外頭太監揚聲稟告:”皇上駕到.”

一眾嬪妃慌忙跪倒接駕.玄昊大踏步地走進來,一揚手:”都平身吧.”眼光定在婉兒身上,伸手將她扶起:”你有了身孕的人,快些起來.”

婉兒被玄昊攙著起身,嘴里還在謝恩,膝蓋卻無力得很,人也軟軟地往前一靠,被玄昊抱了個滿懷.眾目睽睽之下,婉兒不覺紅了臉.

林婕妤妒忌的眼光一閃,瞬間便掩飾住了;冷淑妃將臉扭過一旁,內心的嫉恨,猶如毒蛇噬咬著她的心,有疼痛的感覺.她緊緊地捏著手中的絹子.

玄昊不顧婉兒的反對,拉著她一同在龍座上坐下,若不是礙于身旁這許多人,他真想象往常一樣,將她擁坐在膝上.

他扭頭問身邊的皇后:”今日怎么都聚攏在懿嬪的綺景宮了?為了什么事情呢?”

其實他是在明知故問,李大年早巳將這一節稟報過的,他聽到是關于懿嬪肚內子嗣的事情,真不想上朝了,卻仍然耐著性子,聽完那些陳詞濫調,匆匆趕了過來.

皇后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她一邊說,玄昊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最后再也忍不住,隨手在椅圈上一拍,喝道:”大膽,素娟算她死得及時,不然朕要將她碎尸萬斷,竟然這樣黑了心,要謀害懿嬪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眼睛里還有王法,還有朕嗎?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輕饒,著人將她的尸首燒了,挫骨揚灰,灑于荒郊野外,以儆效尤.另外,那個叫什么芙蓉的,還要留著她性命做什么?立刻拖去暴室,亂杖打死.快去.”

婉兒悄悄地拉了拉玄昊的衣袖，柔聲說：“陛下，素娟雖死，臣妾還有一求。”

玄昊點頭道：“但說不妨。”

“素娟死得蹊蹺，懷疑為臣妾所害的人不少，此時不分辨明白了，日后有人拿這個話柄來指責臣妾，就更有冤無處訴了。因此臣妾懇求陛下派人追查清楚。”

“嗯，懿嬪此求也是合理。傳令御醫，仔細查找，務必查出真相。”

陳大年唯唯諾諾答應了,一溜小跑出殿去執行任務.

玄昊握著婉兒的手,看著她的眼光轉而變得溫柔迷離起來:”朕上次見你在喝藥,說是保胎用的.那時候,你為什么不把實話說出來?還獨自承擔著這種痛苦.你知道不知道,朕會擔心,會心痛你的.下次有了事情,一定要第一個讓朕知道,記住了沒有?”

婉兒低下了頭:”臣妾知道錯了.并不是臣妾想故意隱瞞,而是貪功冒進.想一舉抓獲了壞人才向您匯報的.沒有想到,留了個爛攤子,還是要皇上和皇后娘娘來操心收拾.臣妾下次再也不敢了.”

玄昊捏了捏她粉光嫩滑的臉頰:”記住了就好,不然看朕怎樣罰你.”

一眾嬪妃看得又羨又妒,林婕妤輕輕用手掩住嘴,咳嗽了一聲;洪容華不屑的目光稍閃即逝,臉上仍是一派鎮靜;惟有皇后至始至終端莊地微笑不語.

李淑儀輕聲對龔才人說:”好羨慕懿嬪哦.真希望皇上也能這樣和我說話.”

龔才人哼了一聲,湊到她耳邊嬌聲說:”當然也可以了.在夢里.”說著撲哧一笑.

李淑儀輕輕啐了一口:”又拿我來開心,下次你有事別求著我.”

龔才人沒來得及回話,就見玄昊眼光一閃,停留在冷淑妃身上:”仙柳,我記得素娟是你的宮女吧?此事你怎么說.”

冷淑妃急忙近前跪倒,自己脫下頭上的簪環磕頭說:”臣妾有罪,沒能管好自己名下的宮女,使她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請陛下責罰.”

“她是你的近身侍女,懷有這樣的異心,難道你就一點也沒有察覺么?”玄昊冷冷地問道.

“臣妾實在沒有一點察覺.因為她是自小服侍臣妾的,平日做事也很謹慎,萬沒料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冷淑妃蹙起蛾眉:”難道,難道是因為臣妾曾經在私下里,抱怨過懿嬪,抱怨她搶走了陛下的心,獨占了陛下寵愛的緣故?臣妾又常常回憶起從前,陛下與臣妾恩愛無比,相形之下,如今卻形單影只,只能暗自垂淚.”

她深深地低下頭,仿佛無地自容的樣子:”臣妾承認曾經口不擇言,以穢語暗中辱罵過懿嬪.臣妾私自揣測,正是因為這樣,才致使素娟產生如此瘋狂的行為么?臣妾言語有失,治下無方,請陛下責罰吧.”

玄昊似乎有一時的動容,他也想到,自從婉兒入宮后,他去冷淑妃的明霞宮,次數確實比以前少多了,她懷有一腔幽怨,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婉兒在一旁不動聲色地冷笑:多么好的借口和開脫自己的理由啊.說得象真的一樣,把責任全部推給巳死的宮女,而她自己不過是言語有失,治下不嚴而巳.金蟬脫殼之計,被她運用得這樣純熟,不愧是將門虎女呢.

婉兒轉眼看著玄昊,用最無辜嬌媚的表情,似乎有淚光在閃爍:”臣妾腹中的胎兒,幾乎不保.如果不是發現得及時,以及沈太醫的藥物調理,只怕這個孩子,如今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陛下~”她哽噎著無法再說出話來,淚珠兒滾滾而下.

皇后嘆口氣說:”淑妃妹妹這次確實做得不夠好.若不是有丁采女一力擔保,以及沈太醫的證據,剛開始大家幾乎都錯怪了懿嬪,認為是懿嬪恃寵無忌,擅自處死淑妃的宮女呢.懿嬪受委屈了.”

婉兒委屈的眼淚越發洶涌,一串串地掉落,她不時用絹子去擦拭著.

玄昊默默地看著她,心痛不巳,終于狠狠心對皇后說:”曉諭六宮,冷淑妃治下無方,廢淑妃封號,降為妃位.禁足三月.”

冷淑妃如遭雷擊，臉色變得刷白,眼中有又驚又痛的神情.然而她咬著牙不肯在婉兒面前掉淚.只是以沉靜地聲音磕頭謝恩,卻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玄昊再也不看她一眼,冷冷地說:”你回去吧.是應該好好反省自己的行為.朕不希望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又對皇后說:”皇后操心了,命眾人都散了吧.朕也有些累了.”

婉兒連忙站立著準備恭送皇后.

皇后應了一聲是,識趣地立起身,溫婉地說:”臣妾告退,請陛下好好休息.畢竟龍體要緊.”說著帶著一眾嬪妃行禮之后,翩然離去.玄昊早巳不耐煩,一甩袖子進了婉兒的寢室.

才走了兩步,皇后停了下來,嘴角有隱約的笑容,轉身看著冷淑妃說:”冷妃,不要傷心啦.地板這樣冷硬,老是跪著,傷身體呢.”又轉頭吩咐跟著冷淑妃的宮女:”還不快些扶了你家娘娘回宮歇息著,這樣沒眼色么?”

一旁的嬪妃也隨著停下腳步,臉上表情有幸災樂禍的,也有同情憐憫的.

冷淑妃聽著冷妃兩個字,格外覺得刺心,然而也無法更改,今后這就是眾人對自己的稱呼了.聽到后面沒眼色幾個字,竟象是在嘲諷自己一般,更是痛徹心肺,臉上卻不得不努力平靜著:”謝皇后娘娘關心.”

皇后微微一笑,施施然走遠,嬪妃們眾星捧月似的跟著去了.

冷妃這才咬著牙把扶她的宮女手一摔,獨自立起身,向著殿外走去.臨出門扭過頭來,正迎上婉兒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狠狠地瞪了婉兒一眼.

婉兒若無其事地說:”冷妃娘娘走好.”她恭敬的音調里完全聽不出仇恨,也沒有竊喜.離她的目標還很遠,現在當然還不到開懷大笑的時候呢!

只有冷妃知道,自己遇上的是個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