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似鵝毛，滿城飄落。

半日未到，天斗城便化為白茫茫一片，屋檐瓦片綴滿一層薄薄的白絨。雪幕遮眼，城中萬物隱沒在銀裝素裹之中。

大街小巷的行人礙于白雪盛大，不約而同地停駐于路邊茶鋪。熱氣彌漫，模糊了人們的視野，喝著茶水，靜靜地欣賞這一場紛飛大雪。

正天學院內，站于窗前，夏天正望向外面的白色世界，看著在白雪中歡樂嬉戲的學子，眼中愁意微現，心中長嘆一口氣。

“一場大雨，一場大雪。看不清，看不清了啊！”

身為正天學院院長，夏天正一心奉獻于學院建設發展之中，為此甚至將原名“夏格”改為“夏正天”，以表志向。

而擔任院長這一職責這么多年下來，正天學院并沒有因為他的努力而變得更好，依舊是那副不上不下的樣子。曾經的躊躇滿志早已不在，現在的他對于學院的發展不要求太多，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為了不辱沒“正天”二字，他再一次改名，改為現在這個名字。

如今，他不得不去面臨一個選擇，一個決定正天學院是輝煌還是落敗的選擇。

“院長，你真的決定要這么做嗎？”武魂系主任顧修滿眼憂慮地勸道，“我們為什么要去成為帝國的皇家學院，那我們不是要和皇室綁在一起了嗎？弊大于利，院長三思啊！”

夏天正沉聲道：“為什么說是弊大于利？”

“我們正天學院是平民學院，如果掛上皇家的后臺，我們不就違背初衷了嗎？”

“顧修，你覺得魂師學院存在的意義是什么？我們正天學院成立的意義又是什么？”夏天正輕嘆道。

顧修不明白院長為什么會問這么簡單的一個問題，以心中的想法如實道。

“教書育人，讓學生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

“正天學院最初成立的意義是幫助平民成才。”

夏天正平靜道：“平民成才后去做什么？”

“去……”

說著說著，顧修沉默了。

夏天正接著問道：“我們學院真正出自平民家庭的魂師學子有多少？”

“……六成半。”

夏天正不再看向窗外，轉身與顧修對視，闡述著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

“顧修，我們現在還可以這么稱，但以后真的還能自詡為平民學院嗎？”

顧修作為武魂系主任現在還能不清楚這個事實嗎？他只能默不作聲，不敢多言。

夏天正并沒有因顧修不再說話就停止掀開覆蓋在學院表面的虛假面紗。

“所謂的魂師學院教學生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不過是一紙空談。”

“顧主任，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不用這么拘束。我們來換個實際點的說法吧。”

顧修已經明白了院長想說的事實，心中常留的熱血在這一刻有些冷卻。

“我們……在教學生成為貴族……還有貴族附庸。”

成才者最大目標不就是成為貴族嗎？不成才的有正天學院學員的身份，變為貴族附庸不也是夠資格嗎？

想通這么一點，顧修呼吸一滯。

作為武魂系主任，他真的不該知道這種事情嗎？不，他應該知道。只是他在逃避這個事實而已。

出身平民的他努力爬到現在這個地位，有為了報答母校的想法，可也尚抱有幫助平民子弟成才的心思。

而且在他心中，正天學院就是一所平民學院。

學費低廉，門檻相較于同等級的學院也是近乎最低。

顧修去過其他學院實地考察過。如果正天學院稱不上平民學院，那九成學院都是貴族學院了。

可他潛意識地忽略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哪怕是最低的門檻也能刷掉很多平民子弟。

平民學院不是撿破爛學院，不是慈善機構，不可能無限制地收所有資質的平民子弟。他們教師也不可能忙得過來。

同時作為學院他們不能存在偏見，不讓貴族入學。

以正天學院在天魂帝國的名氣，這種情況下，平民占六成半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顧修還知道，這個平民占比未來還會繼續下降。這是必然的事情，他沒辦法改變。

“那我們教導那些孩子的意義是什么？”顧修內心難受道。

夏天正閉目嘆道：“教他們適應環境。”

“史萊克學院，大陸第一學院。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反而大部分勢力得看它的臉色。”

“這么一所學院，強勢到有資格入學的學生需要城主推薦，或者是被他們看中的天才。你覺得它作為學院教人是為什么？”

顧修思索著，想起他曾經所見，猶豫后不確定道：“將學生變成他們史萊克的人？”

“對。也可以說是讓這些本是天才的孩子去適應史萊克的環境。沒辦法適應的就被淘汰出去，這也是他們身為學院，還有內外院之分的原因。”

“而我們也是如此。我們是去教這些孩子去適應環境，只不過我們不夠強，只能讓他們去適應整個大環境。”

夏天正還說出一件顧修不了解的事情。

“我們之所以不限制貴族入學，并不是所謂的身為學院不能有所偏見。偏見，每個學院都有，既然如此我們為什么不可以限制？”

“最初的那位正天學院院長看得很清楚，在大環境下，最容易讓學生生存下來的途徑就是接觸貴族。為此，他就沒限制這么一個后路，吃力不討好。”

顧修沉默片刻，點頭道：“我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我現在就來回答我們教導學生的意義所在。你之前說的我們教學生成為貴族，并不對。”夏天正笑道，“我們就是在教學生成才，這是不用去否認的事情。至于那之后，就是學生自己的選擇。”

“我們讓他們有這個資格去選擇。成為貴族，也不過是環境所趨，他們想做這個選擇罷了。”

顧修恭敬地向夏天正鞠躬道：“顧修受教了。”

“而且，你身為武魂系主任，你認為只是成為一名真正的魂師，需要教六年嗎？而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我們教導起到的作用很小，那是那些孩子自己的天賦。”夏天正打趣道。

顧修會心一笑，旋即又回問道：“這就是院長為什么決定成為皇家學院的原因嗎？適應環境嗎？”

夏天正嘆道：“你應該從你弟子葉無情那里聽說了逐月城的事情吧？”

“亂世將起，我們沒辦法置身事外。”

“我們也要為這些孩子的未來做一些改革了。”

顧修消化里面的信息，堅定道：“院長，我明白了。”

“可這樣勢必會影響一些人的利益，他們堅決反對呢？”

夏天正虛瞇眼眸，看向院長室東墻上的一個個名字。

那是每代院長和杰出學子的名字。其中有些字跡已經被復刻了很多次，只為了讓名字清晰可見。

“顧修，我們是老師，可不是來為他們負責。”

話語中透露著殺伐氣。

看著他蒼蒼白發和疲倦的面龐，顧修突然想起了這位老人的一些事跡，心中安定，朝他恭敬地鞠了一躬，便離開了房間。

他走后，院長室內再次只剩下這一位老人。

老人來到窗前，沉默地看屋外飄雪。

一聲長嘆幽幽響起，余音不絕。

……

“這個？哦，是這個。”

王冬兒打量著宿舍門牌號，終于找到她要搬來的新宿舍。感知了一下，發現里面還有一個人，想必就是她的未來室友了。

整理了一下衣服，王冬兒輕輕敲了一下門。

“你好，我是新搬來的新生，王冬兒。”

“門沒關，請進。”

含糊的聲音從屋內傳來。王冬兒表情怪異，她覺得這個聲音很是耳熟，好像在哪里聽到過。

推開門，她便看見一名金發少女。此刻，少女正平躺在床上，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拿著一本書，雙腳伸在床外正前后踢動著。

王冬兒進來之時，金發少女側頭看向她。下一刻小嘴微張，口里吃著的糖葫蘆差點掉了出來。

帝秋兒急忙閉上嘴快速嚼動，強咽下去，隨后輕咳了一聲，驚呼道。

“是你！你不是叫王秋兒嗎？”

王冬兒尬笑一聲。

“那是我妹妹……”

詭異的氛圍瞬間彌漫。

“你信嗎？”

“哈——，你覺得呢？”

“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