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行舟端著茶杯沉思默想，升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眼睛，朦朦朧朧。良久，他深感惆悵，開口嘆道。

“生死之敵。這就是我的答案。”

紫陌雖然略感意外，但這在他的預想中。被冰帝傷過同時被雪帝救過的莫行舟并沒有模棱兩可地給出一個比較中立答案，而是直接說出他真實的想法。

隨后莫行舟欲言又止，搖著頭并沒有接著說出他的理由，而是對一旁沉默的莫雪問道：“小雪，你是怎么認為？”

“獵物。”

莫雪雙眼緩慢閉上，語氣毫無波瀾地說出兩個字。雖然以她幼小的身材說出這樣兩個字顯得異常怪異，但紫陌仍然能聽出里面的肅殺之意。

紫陌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無奈。這一桌的三個人想法可以說基本一致。他們都是認為目前情況下人類與魂獸是不可能友好相處的。

“魂獸和人類是沒法友好共存的。”

莫行舟糾正道：“不是沒法，而是不會去想。在魂師眼中，魂獸是他們強大的根本。在魂獸眼中，我們是他們的食物。哪怕有一些人或者魂獸不這么想，也改變不了這個現狀。小陌，你怎么想的？”

“嗯……我的想法很簡單，魂獸必定是會消亡，魂師也將不會存在。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而已。”紫陌如實回答道，“只不過因為一些原因，我需要去面對這件事情。”

事實上，他們很清楚，其實魂獸與人類真正的關系遠比他們所說的還要惡劣。

在這個世界上，人類是不能隨意地提升自己。每到一個階段就需要一只魂獸的性命。人類天然就對魂獸有單方面的惡意。同時，魂獸每到十萬年大限就要面臨一次天劫。

這可謂惡意拉滿。

可就算這樣，紫陌其實內心并沒有太多的同情。他自己畢竟也是其中的受益者，那虛偽的同情沒有任何價值。更何況，魂獸也能吃食魂師進補提升自己。他是人類，是魂師，不知道該怎么去同情。

就如莫雪所說，人類和魂獸就是互為獵物的關系。

紫陌內心嘆息。可從答應古月娜那一刻開始，他的立場就出現了問題。現在的他從某種角度來說就是人奸。但他既然已經答應了，也就沒有什么好后悔，現在事情八字沒一撇，任重而道遠。

莫雪撲閃著眼睛，好奇道：“你想去改善人類和魂獸的關系？”

“有這么一個目標吧。”紫陌不以為意道，“我還剛起步，說這些其實還是太早了。”

一旁一直保持緘默的莫行舟開口說道：“小陌，你想問的應該不是人類該怎么和魂獸相處，而是你現在該怎么和魂獸怎么相處吧？”

這個時候，莫行舟也理解了紫陌的心思。這個孩子現在內心有著糾結，理念有著沖突，所以才會問被魂獸救過的他有關魂獸處理方面的事情。

紫陌沒有去掩飾自己真實意圖，輕輕點頭。

他一直有著自己想法。可如今想法已經和他的作為產生了沖突，他需要一個經歷過這方面事的人給出意見以作參考。

莫行舟再三斟酌，最終給出他的想法。

“在我眼中，人類和魂獸并沒有什么區別。他們都傷害過我，也都幫助過我。人類和魂獸的矛盾無法化解，但那并意味著我就需要跟隨大勢去仇恨魂獸。種族對立，不意味著我們不能有著其他想法。小陌，你既然有那方面要面對的事情，不妨把視野放小。先不去思考種族無法調解的事情，去想想你這個人出現不同想法的真正緣由。”

莫行舟話語頓了一下，隨后微笑道：“人嘛，世上總會出現一些情況，讓他去做出不合正常觀念的事情。比如老頭子我，憧憬著雪帝，就很怪，不是嗎？可那畢竟是救命恩人。”

老人的話起到作用，紫陌認真思考著他的問題。

他是否真是完全被脅迫著去拯救魂獸的嗎？

古月娜以他的弱點來做出不同于他正常想法的事情。但那也不過是她單方面的豪賭而已。假使他這次并沒有像那所謂的未來那樣解決，古月娜能做什么嗎？

一切也不過是她賭輸了而已。那和他又有什么關系呢，為什么自己會在這個問題上思緒萬千？因為信守承諾嗎？

紫陌從儲物器中拿出一根糖葫蘆遞給莫雪，惹得莫雪滿頭問號。

“吃吃看。”

莫雪看著他，然后在他眼中感受到某種情緒。

“好。”

莫雪接過糖葫蘆嘗了一口，眼里發亮。

“好吃嗎？”

“嗯。”

紫陌微笑地看著她說道：“既然好吃，可不可以笑一下？”

莫雪放下糖葫蘆，向紫陌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果然不太一樣啊。”

紫陌得出自己的答案。

“原來我心中早就有了這個想法。只是希望的渺茫讓我不想去做而已。”

紫陌釋懷一笑，向莫行舟道謝。隨后他也不再久留，離開了莫行舟的宅邸，回去和他們匯合。

舊宅邸中，莫行舟喝著茶水，很滿意今天所做之事。倒是莫雪有著小小郁悶。

“走的真快，我還有事情沒問。”

莫行舟莞爾一笑，說道：“那你怎么不攔著他？”

“沒有理由。”

緊接著，莫雪不解地問道：“為什么騙他？他應該是你的親人吧？”

“怎么？小雪想要個哥哥嗎？有雪帝大人做妹妹，想必是小陌的幸運。”莫行舟半開玩笑道。

莫雪固執道：“我不太明白。”

“你怎么確認他一定是我那個沒有見過面的外孫呢？”莫行舟嘆道，“而且……我快要死了。相認也不過徒增傷悲。”

“你要不要打開那個玉盒看看。”

“嗯？”

莫行舟看向桌上的玉盒。那是紫陌臨走前留下的，說是給他的答謝禮物。

他打開玉盒，只見一株散發著生命氣息的植物平放于玉盒之內。聞著那飄逸的香氣，莫行舟感覺自己都年輕了幾歲。

“這！”

莫行舟異常震驚，他能明顯感覺到這株花草里面蘊含的生命能量。如果他服用它，就能突破90級大關，壽命將會大大增加。

莫雪嫣然一笑，說道：“看來，他并不喜歡遺憾。哪怕有一絲可能，他也不想錯過。不追上去嗎？”

莫行舟老眼閃爍著淚光，強忍著心中的悸動。

“不，還不行。那孩子需要那份希望。”

“你們人類的感情真是復雜。”莫雪不解道，“我需要去學習嗎？”

“不用的，小雪。感情對你而言并不是特別需要的東西，它可能反過來拖累你。既然你已經化形成人，那就平靜生活下去吧，沒必要去深入了解人類。”

莫雪無言，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心中有股暖流竄動。

“好像已經晚了。”

小巷中，紫陌滿頭白雪，靜靜地看向那座府邸。

良久，他拍了拍身上的積雪，轉身離開。

哪怕到最后，他還是沒有去探測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