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諸葛飛和眾女站在院中，望著盛開綻放的煙花時，京中的百姓，也被這一盛景吸引。
即便是在深宮，也能看到外面的煙火，趙曼柔坐在位置上，抬頭看著窗外，嘴角噙笑，眼中滿是歡喜。
以靖王為首的諸位皇子，離席上前，對夏皇和太后說了一些吉利話，各自得了些賞賜，這是每年的慣例。
之后便是晚輩向長輩，或是向兄長敬酒的環節，靖王雖然是地位最為尊崇的皇子，但禮儀不能亂，他有些忐忑的走到瑞王面前，端起酒杯，說道：“王兄，我敬你一杯。”
說話的時候，他刻意和瑞王保持著距離。
上次瑞王手一抖掉了酒杯，父皇便冷落了他三個月，好不容易才重回朝堂，萬事都要小心。
瑞王臉上浮現出一絲恐懼之色，卻又沒有顯得太過驚恐，手臂輕顫的端起酒杯，在靖王之前，匆匆的將杯中酒飲盡，便立刻坐下。
靖王看著他的樣子，心中舒了口氣，卻又有些暗喜。
瑞王已經不是以前的瑞王了，再也不是他的對手，僅僅是看到他便嚇成這個樣子，日后留他一命，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除夕之日，京都沒有宵禁，宮門也延遲到很晚才關。
夏皇今日高興，多喝了幾杯酒，有些微醺的時候，便來到淑妃的宮殿，準備歇息。
淑妃親自幫他脫了外袍，夏皇似是無疑的嘆了一聲，說道：“希望晏兒能明白這段時間朕冷落他的深意，兄弟手足是用來相互扶持的，不是自相殘殺的......”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名小宦官匆匆的跑進來，面色驚慌至極，顫聲道：“陛，陛下，大事不好了......”
今日本是大喜的日子，夏皇看著他，皺眉問道：“怎么了？”
那宦官驚恐道：“瑞，瑞王殿下，遇刺了！”
夏皇身體晃了晃，面色大變，失聲道：“你說什么！”
每到七夕，中秋，除夕，上元這樣的節日，朝廷都會允許各部衙門休沐一至三天，但地方縣衙，包括朝陽縣衙和京兆府衙，這種節日，卻是最為忙碌的時候。
尋常日子京都有宵禁，普通人大晚上連出門都不敢，被抓到之后，最輕也是一個杖刑，那些作奸犯科，心懷不軌之輩，也不敢出門為禍。
這就使得官府維護治安變的非常容易。
但這些佳節期間則不同，朝廷取消了宵禁，百姓們難得的能過一次刺激的夜生活，不管有事沒事，紛紛走出家門，每到這個時候，京都的大街小巷，游船畫舫，都會被擠的水泄不通。
熱鬧的同時往往增加了混亂，不可否認，大部分百姓，上街都是玩樂的，但一些心懷不軌之徒，也在這樣的日子里找到了機會。
每到重要節日，京都因失竊或者被搶劫前往衙門報案的，少說也有數十起，一些重大案件，也時有發生。
一年前的元宵佳節，曹家大公子曹仁被人在上元夜殘忍殺害，兇手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一年之后的除夕，瑞王在從皇宮回府的途中遇刺，性命堪憂，夏皇大為震怒，大過年的，朝陽縣衙、京兆府衙、大理寺、刑部、御史臺，原本休沐的幾個部門，能調動起來的全都被調動起來了，滿京都的尋找兇手......
夏皇更是憤怒的表示，一旦抓住兇手，即刻凌遲，絕不姑息......
凌遲之刑，夏國雖然沒有廢除，但也有許久沒有使用了。
這是對罪大惡極，十惡不赦之人才會動用的刑罰。
忠勇侯的兒子死了，輕描淡寫就能揭過去，曹家大公子死了，京都搜尋了一陣兇手未果，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這次不行，這事關皇家的威嚴，事關體統。
他今天敢殺瑞王，明天就敢殺靖王，后天就敢殺皇帝，殺皇帝就是造fan，造fan者誅九族，受凌遲之刑，一點兒也不過分......
京都從來沒有皇子遭人刺殺的事情發生，一是這定是死罪，沒有人敢犯，二是這些皇子身份尊貴，每次出門都會帶足護衛，也沒有人能下去手。
瑞王是皇子中的例外，自從他倒臺之后，謀士跑了，仆從散了，這幾個月來，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正好給了賊人可乘之機。
瑞王被刺之后，立刻就被接進了宮里，由太醫貼身照顧，趙曼柔剛剛從宮里探望回來，諸葛飛看著她，問道：“瑞王怎么了？”
趙曼柔道：“太醫說差一點就傷到了肺腑，只是失血太多，現在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
瑞王昨天從宮里出來，回瑞王府的時候，被人從暗中沖出來捅了一刀，兇手一擊得中之后，就沖到了人群中，不見了蹤影，憤怒之下的夏皇命人將整個京都翻過來，也要將兇手找到，凌遲處死。
不過，這兇手顯然不是一個老手，這一刀正好避開了要害，要是再往旁邊偏上一寸，瑞王也就去陰間報道了。
趙曼柔看著他，面色有些蒼白的問道：“他們都說，是靖王兄想要殺瑞王兄，是不是真的？”
諸葛飛搖了搖頭，說道：“不好說。”
瑞王現在已經一無所有，拿什么和靖王去爭，按理說靖王沒必要趕盡殺絕，為自己留下把柄。
等到他上位了，再想怎么搞瑞王都行，并不必急于一時。這點他應該能看到的！
但也說不定，萬一靖王就是這么一個急性子，想要絕了這個后患呢？
不過，也不排除這是瑞王演的又一出代價極大的苦肉計，他們這些人，整天玩陰謀詭計，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扎自己一刀，把靖王拉下來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到......
這只是諸葛飛的猜測，至于內情到底是什么樣的，還要看夏皇的調查。
皇宮，某殿。
張賢妃坐在床邊，看著面色蒼白無血的瑞王，擔憂道：“我兒怎么樣？”
瑞王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母妃不用擔心，太醫說了，死不了。”
張賢妃抓著他的手，痛哭起來，凄聲道：“我兒都已經這樣了，他們還要你怎么樣啊......”
門口傳來腳步聲，夏皇緩步走進殿內。
張賢妃回頭看了看，站起身，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跪倒在地，哭訴道：“陛下，臣妾求陛下，讓明兒回封地吧，他不能再留在京都了，臣妾只有這么一個兒子，臣妾不能看著他去死啊......”
夏皇陰著臉，說道：“愚蠢，你以為他去了封地就能活命嗎，他去了封地，只會死得更快！”
張賢妃身體顫了顫，凄聲道：“陛下，救救明兒吧，他是你的兒子啊！”
“你一晚沒睡，先回宮歇息吧，這件事情，朕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夏皇看了看張賢妃身后的宮女，沉聲道：“還不扶賢妃回宮？”
“是！…”
兩名宮女慌忙的扶著張賢妃走出去，夏皇走到床前，瑞王掙扎的想要站起來，夏皇快步走上前，扶著他躺下，說道：“你有傷在身，免禮吧。”
瑞王虛弱道：“謝父皇......”
夏皇看著他，問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還記得嗎，可有看清那人的長相？”
瑞王搖了搖頭，說道：“兒臣昨夜出宮之后，一個人回府，路過一條暗巷時，有人從巷中沖出來，刺了兒臣一刀就沖進了人群，他蒙著面，兒臣沒有看清楚他的長相......”
夏皇看著他，問道：“你近來有沒有得罪過誰，或是有什么懷疑的人？”
瑞王看著他的眼睛，無奈的笑笑，說道：“沒有......”
語氣頓了頓，他才再次說道：“父皇，等兒臣傷好之后，還是回封地吧，就不留在京都給父皇添麻煩了。”
夏皇看了他一眼，說道：“朕讓你留在京都，你就留在京都，朕倒要看看，有些人的膽子是不是大到了無法無天......”
......
夏皇走出大殿，行至某處長廊時，腳步一頓。
他看著前方，問道：“你說，這到底是靖王下的手，還是瑞王自己的苦肉計？”
許久都沒有人回應他，他回頭看了林樞一眼，怒道：“朕問你話呢，你耳朵聾了嗎？”
林樞抬起頭，詫異的看著他，問道：“陛下剛才有說什么嗎？”
“你的耳朵是真的有問題了......”
夏皇有些氣惱的看了他一眼，最終揮了揮手，想到剛才的情形，沉聲道：“明兒那里，表情不似作假，朕看不出一點兒破綻，應該不會是他自己，而且據太醫說，那一刀若是再向左偏上半寸，他的命也就沒了，他不可能冒這么大的險去陷害晏兒，更何況，他剛剛明明可以直言懷疑的人選......”
他想了想，看著林樞，說道：“宣靖王進宮。”
......
靖王府。
瑞王遇刺的消息，靖王昨夜就知道了，但這帶給他的，不是驚喜，而是徹夜無未眠，甚至可以說是驚嚇。
最希望瑞王出事，最希望瑞王死的人是誰，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可偏偏昨夜之事，根本不是他命人做的！
雖然他很想一勞永逸的解決所有后患，但京都天子腳下，他的膽子，還沒有大到這個地步。
問題是別人不信啊。
京中已經有流言擴散，說瑞王遇刺一事，是他在暗中指使，證明一個人有罪很簡單，但若是要證明自己無罪，卻是比登天還難。
人心，既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