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魯托躺在地牢里,身下是一件被浸染成藍色的衣服。
她虛弱的喘息著,身上的傷口還沒有愈合,只淺淺結了一層嫩膜。倒是在牢房的角落安放著一些藍色的金屬碎片,明顯是先前嵌入她身體里的東西。
傷口上的膜隨著她的呼吸一顫一顫的。
身上的傷口能愈合成這樣還要多虧林建的治療。
她的眼淚像是消失了……
不對,普魯托喘息的聲音越來越重,她只是見不到很重要的怪東西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祂的聲音了。
向來是跟隨本能的普魯托難得動了下腦子,以往只要她受傷,或者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的時候,怪東西總會說話。那樣她也能聽見祂的聲音,因此而感到安心。
因為怪東西的存在,她才能揭開世界的一層紗。
這是她從出生時就知道的事情。
可是這次,當她失去了意識,身體不是她自己控制的時候,怪東西沒有說話。
就連她受傷的時候,也沒有聽見怪東西的聲音。
腹部的肉膜顫動得厲害,像是下一秒就會破開了一樣。
只要她的身體不愈合,怪東西就會出現了。
她那小小的,連半個核桃仁大小都沒有的腦仁只能幫助她想到這樣一個辦法。
她想怪東西了,不是因為祂能讓她看到世界。
而是因為祂的存在讓她能夠活著,是因為祂對普魯托而言是特殊的,普魯托對祂而言也是特殊的。
普魯托是怪東西的唯一,怪東西也是普魯托的唯一。
她們像是共生的兩個生命,互相索求與給予。
身上的傷口逐漸破裂,藍色的血液再次滲出。將白大褂上好不容易干涸的藍色血跡再次浸濕。
一個傷口的破開,使普魯托的呼吸加重。
應著主人要求,身上的傷口爭先恐后的破開。
“林,林醫生?”
“給我開門,快點。”
“不,不是,今天的治療已經結束……”
看守的話還沒說完,林建就打斷了他,“我希望你能清楚,普魯托這次的傷很重,我必須全程關注!”
他話音一頓,威脅的眼神看向他,“而且如果普魯托死了,沈教授的怒火誰來擔。”
學校準備讓林建背鍋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隱秘的事情。準確來說,是有點腦子的人幾乎都清楚這件事。就連林建也十分清楚。
因此之前他就對普魯托十分盡心,生怕自己的小命就丟在了這里。
知道關竅的看守一點也不擔心,那張無所謂的臉上就像寫了“反正死的是你又不是我”幾個大字似的。
但這幅悠然自得的神情還沒持續多久,就被林建一句話給打碎:
“你以為,就我一個人能平息沈教授的怒火嗎?”
“到時候死的不光是我,還有身為看守的你。如果沈教授的怒火再重些,那就是所有身為看守的人!”
林建不是在危言聳聽。
自從他和普魯托之間建立了關系后,他的能力不光在增強,就連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那些大人物所密謀的事情,他也能猜上幾分。
果然,林建此話一出,看守的臉色一白,急忙掏出鑰匙替他開了門。
林建胸口的起伏實在是大,就連看守都能看得見。
“您怎……”
他的關心在看到里面的場景一頓。
普魯托躺在了藍色的白大褂上,就像躺進了藍色的爾納河中。
林建慌忙的將她抱起,用白大褂做底。但是豐盈的血液猶如道道水柱從上面滴落。
白色的柔光包裹住普魯托的身體,促使她的身體愈合。
但是她的求生意志太低了。
當林建意識到這一點時,他的心臟跳動的更加劇烈,呼吸也變得更加急促。
他抱著普魯托跑了出去……
看守望著地上的藍色血泊,突然明白為什么大家會喜歡天使這一魔物,卻又對它們敬而遠之了。
因為它們曾用其他魔物以及部分人類的血填滿了爾納河。
那條作為人類和天使魔物之間的界限的爾納河曾一度是鮮血般的紅色。但是在廢元九年,爾納河突然恢復了純凈的藍色,或者說是像染料染過了一樣的藍色。
美麗而又充滿魅惑。
那時候的人類將此奉為天使的神跡,并將此作為“真相”流傳了下來,像是忘記爾納河的鮮紅就是天使魔物的嗜殺所造成的。
就連看守也一度認為那就是“真相”。
但是當看守看到地上的藍色血泊時,他大概能猜到真正的“真相”了。
爾納河的藍色是天使的血液,是它們的血液與爾納河的水融合后所稀釋出來的顏色。
看守呆愣地望著空空的監牢,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
原來普魯托真的是天使魔族……
*
校醫院診室
“篤篤”的敲門聲響起,林建也全然當做沒聽見。
他的能力還沒有進化到那種可以讓傷口瞬間恢復的地步。
更為可怕的是,傷口恢復的速度甚至趕不上普魯托自主意識的破壞速度。
林建現在簡直是焦頭爛額。
豆大的汗珠混成一條條水線從額頭上滑落。明明是這種緊張到可以讓他心跳停止的焦急時候,他的心臟跳動仍舊是那么的劇烈,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形勢。
門口迫切的敲門聲也格外惹人心煩。
林建猛地將領口扯開,盡可能的供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
他手下的能力一直沒有停止輸出,汗水滴進眼里,他也只能認了命。
門外的人顯然是不耐煩了。
好好的假期不讓他們休息,偏生要讓他們出任務,簡直是不把他們當人看。
這本來就已經很讓人生氣了,可現在,他們好好敲門,里面的人又不回應,簡直是更不把他們當人看了。
前來做任務的幾人,臉色都有些不好。
帶頭的直接忍不住,一腳踹開了醫務室的大門。
里面的男人正在幫魔物治療身體。
雖然馴養魔物是一種很珍惜的資源,但是普魯托的不受控制一事,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情。
小隊隊長覺得沒有必要這樣貼心的去救治它。
甚至連沈教授都有些小題大做了。
眼見著林建的臉色越來越差,可他手下的白光卻在逐漸變大。
隊長只覺得這個男人簡直是瘋了,不要命的那種。
他一把扯開林建的肩膀,將人甩到了一旁。林建還想反抗,就被旁邊幾人攔住。
雖然同為異生者,但是治愈系和攻擊系始終是無法進行對抗的。
林建的喘氣聲越來越大,狩獵隊的幾人只當他這是能力使用過度的后果,沒怎么放心上。
倒是林建的眼神死死盯著病床上的普魯托。
隨著肉線的停止生長、軟膜的再次破裂、藍血的溢出,林建知道,普魯托的生命在逐漸凋零。
也包括他的……
“都給我讓開!”
脆脆的聲音響起,林建只覺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頗有些難以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