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穴里傳來呼嘯的聲音，那是風從洞口吹來，留下的痕跡。

矮小的地穴里充斥著腥臭的味道，崎嶇的穴壁上布滿了骯臟的排泄物，以及一群不知名的微小生物。

堅硬的糞塊被推開，微弱的聲響也變得響亮起來。

那些微小生物像是被驚了神，細聲尖叫著逃竄。

而引發這場“動亂”的家伙，不過是一只耳朵位置長著肉翅，面有八痕的蜥蜴罷了。

這只可愛的家伙歪頭歪腦，脆弱的身軀上還附著著黏液，應該是新生的幼體。

尖叫的聲音停了，細小的生物聚集、靠攏，在陰暗的環境里發出瑩瑩白光。短促而又激昂的細碎聲音從它們的聚集處傳來。

像是在低聲細語著什么。

白光愈發熱烈，離這只蜥蜴越發近了。

那白光剛要將它包裹，蜥蜴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厲聲尖叫。

面上八痕緩緩睜開，露出里面碧藍色的瞳孔。

白光瞬間消失，細碎的聲音更是像破碎的雨滴轉瞬即逝。

八只眼睛里溢出淚水，混合著身上的血色黏液鉆進它泛著肉色的肌膚。

隨著黏液的消失，肉色肌膚也逐漸變得堅硬，化作銀色的鎧甲。

八只睜開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閉上，頭顱兩側的肉翅由可見的速度開始長羽。細小的絨羽突出，逐漸凋落，再生出潔白的正羽。

它像是一位儒雅的騎士，即使身在骯臟矮小的，甚至是無法讓它伸展羽翼的地穴里，它仍舊高昂著頭顱。緊閉著的八只眼睛，更是充滿了神性。

“它可真厲害。”

“它也真的很美。”

低沉的嗓音里帶上了貪婪。

兩個身穿白色防護服的人端坐在椅子上，兩雙眼睛死死盯著屏幕，欣賞著上面由納米機器人傳來的地穴畫面。

“真沒想到2573的孵化環境居然是這么骯臟的地方。”男人不可置信的感嘆，“它這么美，應該像天使族一樣，生活在圣潔的地方。”

身旁的女人嗤笑一聲，對身旁的這個男人產生一絲鄙夷，“不要用你那被精蟲供過的腦袋去形容2573。拓爾思，你要清楚天使族并不圣潔，他們手上的血液可以將爾納河填滿。”

拓爾思面色一凝，透過防護服的面罩，都能看見他的臉色不善。

“林霽！我承認我是有錯誤的，但是請不要在這種時候斥責我。”拓爾思的腦仁有些疼，通過以往的經驗，他清楚的知道，不能再和這個胡攪蠻纏的女人多說一句。

畢竟她可是科研所里有名的“十句嘴”。

“2573是這一批里唯一活下來的品種，就給它命名優尼科吧，唯一……”

他話還沒說完，只感到一陣惡寒的目光。

扭頭一看，原來是林霽終于舍得從屏幕上移開視線。

她蹙眉，眉頭微微擰起，眉心處鼓起一個小包。臉上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嫌棄。

拓爾思有些懵，他是哪里又招惹了這個小祖宗嗎？為什么這些亞裔人種總是這樣的情緒多變，讓人難以捉摸。

“你有沒有想過，你給她取了名字，教授可能會殺了你。”

拓爾思的呼吸一窒。

胸腔里的心臟在熱烈的跳動，實在是難掩他的懼意。

是啊，他要是給2573取了名字，沈教授是真的會屠了他的。

“謝，謝謝。”

他僵硬著身子，繼續觀察屏幕里的2573。手下的筆一刻不停，一直在記錄著她的外貌以及特性。

雖然，它只是一只幼體，并且還不具備測驗特性的能力。

林霽翻個白眼，按下腕表，透明鍵盤浮空出現。她隔空敲打幾個按鍵，便繼續觀察2573。

“你發信息給……沈教授的嗎？”

“嗯。”

林霽的冷淡回答讓拓爾思也不敢再繼續問下去，只是他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的，比當初學中文時寫的還要難看。

……

沈教授顯然是對2573極為看重的。

消息發出去不過半小時，她便出現在監控室里。

“教授。”

林霽頗有眼色的讓開位置，足以讓沈相將屏幕內容納入眼底。

骯臟的地穴里，它趴臥在地上，已然將這里當作了家。

沈相看了好一會兒，她的眉頭越發靠近。

這個家伙為什么這么安穩？這樣的環境應該讓她感覺到害怕才是。更不要說……

“她從破殼起，就這樣嗎？”

“沒，沒有。”林霽回過神，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我現在給您調下視頻。”

視頻不斷后退，直至2573破土而出。

林霽在一旁說出2573的特殊之處，“2573從出生起到現在只有被螢牙蟲攻擊時睜開過眼睛，并且我們不確定它是否具有聽力。它耳側的小圓片變成了羽翼。”

“暫停。”

林霽連忙點擊暫停，屏幕里正好是2573吸收血液的一幕。沈相的目光越發深邃，讓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視頻繼續播放，隨著2573的變化，沈相的眼睛越發深邃，讓人看不清她的思緒。

隨著視頻播放結束，整個監控室里彌漫著一陣詭異的寂靜。

“教，教授，2573的名字……痛。”

拓爾思捂著腰，低聲呼痛。一旁的林霽笑著替他找補，“拓爾思的意思是2573該如何處置。他剛參與這個實驗，還有很多不……”

“已經有三個月了吧。”沈相繼續播放監視器，毫不在意林霽說的話，只一心看著2573。

她不再說話，讓林霽以為拓爾思可能會遠離這個實驗室時，她終于開口了，“普魯托，她的名字是普魯托。”

林霽點頭稱是，又問：“怎么處置她？也放進獵尋隊里嗎？”

“不用，把她送進學院，和那群新生一起學習。”

“什么？”

這個要求一出，就連一向面色不崩于泰山的林霽都神色一崩。把這只魔物送進學院？那群老古董們怎么可能同意，而且這只怪物的殺傷力那么強，要是傷害到學生怎么辦！

林霽的呼吸逐漸變重，滿腦子想得都是以后該怎么給這只被命名為“普魯托”的魔物擦屁股。

“聯邦是不會同意的。沈教授，就算你的身份很高，也沒法做到，將這只魔物塞入學院里！”

顯然，拓爾思是一個有自己思想的……

“廢物。”

沈相冷冷看他一眼，明明她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甚至有一個孩子。這本該是“溫柔”的代言人，可拓爾思被注視的那一刻，只覺得渾身血液倒流，骨子發寒。

“沈，沈教授。”

沈相轉身離開，留下一句“魔物計劃的主導人是我，所以你現在的上層領導只有我一個，請把你腦子里的聯邦給我清理的一干二凈。”

碰

門被關上，拓爾思直接坐在地上，額頭的汗珠直直落下。

“不是，她一直這樣嗎！我之前是聽過她很高傲，可是這三個月明明都沒見過她一面，憑什么……”

“你走吧。”

“什么？”

林霽冷冷地看著跌坐在地的金發男人，她從他那雙萃色瞳孔里只看出了愚蠢，“拓爾思，回到你的聯邦實驗室去。”

“你應該知道的，異生者的實驗也是沈教授研發出來的，就連獵尋隊里的魔物也是沈教授通過特殊手段馴化而成的。拓爾思，你太高傲了，聯邦都舍不得拋棄這樣一個寶物，即使她可能用自己的能力去干壞事，也要派你過來監督她。所以，你有什么資格去指責她呢？”

林霽轉身，繼續看著監控。

“出去的時候，記得把實驗室記憶清空，否則，你真的會死的。”

她們都知道？不，不對。他們不是說，這個實驗室都是一群婦道人家嗎。正因為這樣，他才會這樣高傲的啊，可為什么……拓爾思不敢多想，爬起來匆匆跑了出去。

他明白，他再留在這里，是真的會死的。

實驗室里再次恢復死寂。

屏幕中25……不，是普魯托像是有所察覺抬了下銀色的頭顱，隨后又低下，像是什么事情都阻撓不了她睡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