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可一聽這熟悉的聲音便忙收了手，可石頭英招自然不會聽，它見狀張開血盆大口朝她咬了下來。

“葉可！”周之庭一聲暴喝。

葉可不閃不避地向著英招墜來，整個人風箏似的飄落，可手上卻不斷掐著手印。

就在她滾落進石頭英招口中的瞬間，一片刺眼的金光從它腫脹變形的牙床中迸裂而出，葉可翻身飛出，神情略有疑惑的落在了夏靜蓉身旁，她右臂上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薄棉服里的棉花都翻了出來。

“蓉蓉，為什么讓我住手？”

夏靜蓉神情冰冷，身后白霧浮動，無頭的雪白英招緩緩從中走出來。

葉可睜大了眼睛，看了看石頭英招又看了看他，“兩個英招？”

石頭英招幾乎被炸的粉碎，僅剩的三條腿支著，不斷從喉嚨里發出巨大的、抽水般的吼聲。

無頭的英招轉了轉脖子，似乎是環顧了一下四周四處散落的尸體，他輕嘆一聲，“都是冤孽。”

夏靜蓉跟著掃視了一圈，眉頭緊緊皺起，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這么多的尸骨，這樣的排列方式，怎么隱約像是八卦的排列方式？

“吼！”石頭英招再次大吼，撐著支離破碎的身體朝三人所在之處沖了過來。

英招低嘆一聲，前蹄在地上輕踏，大片土地便陡然翻轉，不僅將石頭英招掩埋大半，更將那些暴露在外的尸骨掩埋，包括了馬佳慧的那口薄棺。

可這動作反而惹怒了那碩大的尸體英招，它奮力朝那口薄棺爬去，眼見薄棺合著馬佳慧那張慘白的臉沒入土中，它忽然尖銳地吼叫了一聲。

下一秒，無數的尸骨伸出手掌，從掩埋了他們的土壤中爬了出來。

周之庭倒吸一口涼氣，隨即便猛地被什么東西從樹上拽了下來，那是馬佳慧冰冷的尸身，她一雙泛白的眼睛細長無神，塵土沾滿了她的臉，但她卻垂著頭，沒有一絲反應。

他還沒來得及念咒，一道雷霆忽的劈了下來，馬佳慧一陣抽搐，卻仍是絲毫不停留的拖著他的腿把他往原先栽著無字碑的那處空洞處走去。

“怎么可能？！天雷神咒怎么會沒有用？！”

葉可散了掐訣的手，不可置信地看著這群完全不受影響的行尸，她一腳踹翻數個骷髏行尸，踩著它們的頭飛快朝周之庭的方向趕去。

夏靜蓉長鐮一掃劈散數具行尸，可它們碎裂之后又會掙扎著破碎的身體再度爬起來。

這太奇怪了，這塊石碑化作的英招為什么可以役使行尸？它到底是什么東西？

周之庭的脊背被拖在地上，新傷疊舊傷痛的要命，他慘叫一聲，奮力抓著那把畫了破穢符的瑞士軍刀砍向馬佳慧的手腕。

不同于之前的陰森詭譎，馬佳慧雙眼上挑，卻沒有半分神采，即便那軍刀砍在她手腕上不斷冒出大股青煙，她也沒有回頭向后看一眼。

周之庭忍著那種刀切開肉體似的反胃感，硬是砍下了她抓著自己腳腕的手，帶著這焊死在自己腳腕上的慘白的手轉身就跑。

可與此同時，大片行尸都忽然放棄了進攻葉可和夏靜蓉，轉頭朝著周之庭撲來，他們都只有一個目標，將他帶到那無字碑下的空洞之中。

葉可一揮手，數十張符自她身后猛地飛出，將那些行尸定在原地，可無奈只是杯水車薪，她手下掐訣默念，熊熊大火自那些符紙之上飛出，霎時間便點燃了大多數行尸。

她飛快穿過這片行尸海洋，往周之庭的方向沖去，可是他那里正是所有行尸的中心，不斷有行尸涌來。

“操！給老娘滾啊！”葉可低頭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將手腕里流淌出的濃稠液體向周圍傾灑，瞬間，沾染了這液體的行尸就像氣泡般刷地破碎融化，化作青煙。

她臉色微白，一邊灑著腕子里的“血”一邊向周之庭的方向奔去。

數只分辨不清是什么的動物行尸猛地沖了過來，緊緊咬住他的衣物手腳把他飛快往那空洞處奔去，周之庭痛叫一聲，哪怕竭力掙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從來沒有這么想認真學習道法過，可是他還有機會活著離開這里嗎？

石頭英招悍然朝著英招沖去，它身上的石頭血肉融化作一團，一邊跑一邊有大塊大塊的石頭碎裂摔落。英招也猛地揚起那無頭的脖子與它撞在一起。

隨著他的動作，大片的山體如同波浪般一浪一浪襲向那即將破碎的石頭英招。

“住手！英招住手！山下還有人！”周之庭一把甩開一只咬著他手掌的行尸，朝著那邊高喊起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由于多次波動，大片的土石構成山體早已松散，只聽哄地一聲，所有人都被淹沒在了土層之下。

周之庭短暫的昏迷了一瞬，又立刻被疼醒，他用盡全身力氣從鉗制著他的幾個行尸手中掙扎出來，所幸行尸們也都被掩埋，失去了立刻將他抓住的機會，他拼命扒拉著周圍的土，可氧氣還是越來越稀薄。

“……庭”

“……在哪……”

隱約似乎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周之庭渙散的精神又強行集中起來，掙扎著把手探了出去。

不過片刻，一只溫熱的手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從土中一把拉了出來，葉可朝他微微笑了笑，臉頰上擠出兩個甜美的梨渦。

周之庭用力的呼吸著，過了數十秒才緩過神來，睜開眼時，他看見了此生所見中最為震撼的一幕。

大片如同傾盆大雨般墜落的紫金色雷霆猛烈地劈了下來，遮天蔽日般，卻精準地只落在了那無頭的英招身上，他們距離明明如此接近，卻一點都沒有被那些雷霆所影響。

“……是你做的嗎？”周之庭吐了口帶著土渣的吐沫，擦著嘴角問道。

葉可挑了挑眉，笑瞇瞇地看著他，“哦呀~原來在你眼里師父我這么厲害呀~”

周之庭莫名臉上一燒，偏過頭掩飾似的翻了個白眼，“真沒見過比你更自戀的人了。”

“這倒是，”葉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瞇瞇眼睛，像只小狐貍，“不過這個啊，你千萬記牢了，這是天罰。”

天罰……

聽著這個與自己前十八年平凡人生八竿子打不著的名詞，周之庭有些恍然。

夏靜蓉從口袋里摸出眼鏡戴上，恢復了往日那幅冷淡女法醫的樣子，“今天回去應該就會很忙了。”

“天罰……為什么天罰？”周之庭嘴唇微顫，他心里其實已經有了猜測，可是他還是想聽一聽她們的說法。

葉可勾勾唇角，“英招本不是神，他只是一塊鎮守在此的無字天碑，可凡人以為他是神明賜下的福報，為他塑像為他活祭，他們捏造了英招這樣一個神，而凡人的‘信力’讓他成為了真正的神。”

周之庭更加陷入了迷惑，“所以真正的‘山神’是那塊碑？”

“不，那塊碑只是一塊碑，它是英招的一部分，卻又不是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