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稍微能歇會了。”

丁辰和丁詠梅的案子交給了葉可她們負責，而同時宋行剛的案子算是有了個了結(jié)，趙旭心里的大事松了一塊，有些安逸地朝后靠在辦公椅上前后晃悠。

他晃悠的腦袋時不時撞在邢磊的背上，把邢磊煩的直往前挪。

“趙隊，有人報案，西郊的滸灣村發(fā)現(xiàn)一具死尸。”

趙旭晃悠的動作頓時一停，他和邢磊兩人騰地站了起來，匆匆對視了一眼后，便起身往外跑去。

警車一路鳴叫著停在了滸灣村村口，他們在村長的帶領(lǐng)下飛快走到了被圍欄圍起來的那間破舊的荒屋前。

派出所民警和法醫(yī)都已經(jīng)先一步到了現(xiàn)場，夏靜蓉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地在荒屋井邊忙碌，大股肉類腐爛的味道混雜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土腥氣彌漫在空氣中，尸體僵直青紫的手伸了出來，指尖滿是破口，似乎臨死還在抓撓著什么東西。

趙旭一看見周圍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就心煩，忙跟基層民警吩咐了幾句，他們連哄帶咋呼，總算是把眾人從案發(fā)現(xiàn)場驅(qū)離，只留下了目擊者和村長兩人。

余下的村民躲在角落里，不住地朝這邊張望著，每個人眼中閃爍著的都是不同的情緒。

趙旭頭疼地看了看，拿他們沒辦法。他定睛一看那目擊者，額頭上更是不由暴起兩根青筋。

“怎么又是你？”

周之庭眨了眨眼，純良地笑著朝他揮揮手，“嗨，趙哥，你知道的，我是法醫(yī)姐姐的徒弟。”

村長見狀更是不明所以，趙旭深吸了口氣，暫且忽略了莫名出現(xiàn)在這里的周之庭，先把村長帶到了尸體邊。

“您先看看，能認出來這是誰嗎？”

周之庭非常自然地跟了過來，揣著手探頭看那具尸體。

那是個中年女人的尸體，渾身凍得青紫，布滿了尸斑，一雙眼睛連帶脖子都朝右邊側(cè)著，似乎是在看某個看不見的東西，她衣著完好，穿著件艷紅的大花棉襖，與她極其黯淡的膚色一襯十分駭人。

村長嚇得直打哆嗦往趙旭身后躲，他牙齒打著抖朝那女尸看了眼，驚叫一聲：“呀，這不是馬佳慧她娘嗎？”

“馬佳慧她娘？她叫什么名字，嫁給了誰？”周之庭聞言眼神一厲，不斷逼問道。

“咳咳！”趙旭瞪了他一眼，又緩和了語氣跟七老八十的村長說，“不過我也想問問，您老人家能給我說說死者的情況嗎？”

村長打著擺子，躲都沒處躲，只好苦著臉把幾人迎到了家里——周之庭也在其中，趙旭沒趕走他，默許他跟了過來。

村長一個人住，唯一的姑娘嫁到了外地，逢年過節(jié)才來一趟，老婆也早死，所以家里亂得很，他忙把床上亂糟糟堆著的被子往里推了推，示意幾人坐下。

“馬佳慧她娘叫江萍，是跟著她娘從春山嫁過咱們滸灣村來的，算是村里少有的外姓人，她嫁給了馬家村的馬建剛，我們都叫他馬老二，在他們那輩馬家村排行第二。”

趙旭點點頭，示意他接著說下去，順便神情復雜地看了眼正和邢磊一樣認真做著筆記的周之庭。

“江萍性子好，馬老二也爭氣，一路從擺地攤賣衣服開始，現(xiàn)在也成了服裝廠的一個小領(lǐng)導，他們就一個閨女，叫馬佳慧，那閨女自小長得好看，老是自己跑到我們滸灣村來玩，村里人都認識她。”

“江萍為人處世怎么樣，平時有樹敵……有人跟她關(guān)系不好嗎？馬建剛和她感情怎么樣。”

村長眼神微微閃爍著，喝了口桌上已經(jīng)涼透了的茶水，“江萍可是個務(wù)實的好女人，他們家早就搬走了，可她還老惦記著村里，逢年過節(jié)都給我們這些老人們送吃的，送衣裳，哪有人跟她關(guān)系不好啊！馬建剛也是個顧家的，兩人過的蜜里調(diào)油呢。”

周之庭抬手捂了一下左眼，溫和地點點頭，“這樣啊，那她們都搬到城里去了，怎么人就跑村里來了，她最近回村了嗎？”

村長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他的問題，邢磊也低頭湊到了趙旭旁邊問：“趙隊，他誰啊。”

趙旭嘴角抽了抽，“他是……我們警局特別行動處的編外成員，直屬夏靜蓉管理的人，大爺您說吧，沒事。”

邢磊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周之庭，不知道為什么，他看著看著就感覺身上一冷，忙收回了視線。

見他不反對，村長長吁了一口氣，避了避周之庭那只灰白右眼的注視，低低地說：“江萍她娘前兩天沒了，一覺醒來高大姐找她坐著去，就見她躺地上沒氣了，人都凍硬了。”

“所以說江萍回來是為了給江大娘辦葬禮是嗎？有點奇怪啊。”周之庭摸著手腕上微溫的朱砂手串，視線有些渙散地空空望著，不知道是在看哪。

邢磊看他有點不順眼，皺著眉反問：“那你覺得是哪有問題？”

周之庭沒在意他有些冷硬的語氣，他輕飄飄地把視線轉(zhuǎn)向了村長，“我見來的路上還有很多墳包，村里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是土葬吧，如果是辦葬禮，應(yīng)該起碼停靈七天，我怎么沒在村里看見花圈之類的東西呢？”

那只灰白的，嵌在被燒傷的絳紅色皮肉里的眼睛在沒什么情緒直盯著人看的時候，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感，村長不由得打了個擺子。

“我、這葬禮是江萍安排的，停了沒兩天她就把她娘拉去火化了，所以才……”

“村長您別緊張，”趙旭左右掃視了一圈，端起還殘余著點溫水的水壺給他倒了杯水，“您可別怕他這張臉，那都是為了查案被燒的，這也是個可憐孩子。”

周之庭忽然如夢初醒般側(cè)了側(cè)頭，把燒傷的半邊臉藏在了陰影里，半晌才溫吞地微笑起來。

但經(jīng)周之庭這么一問，趙旭也察覺出一點不妥，“江大娘辦葬禮，馬建剛和馬佳慧不回來嗎？”

“馬老二回來了，給他丈母娘拜完，服裝廠那邊就說有急事找他，他就又走了。”村長似乎是有些疑惑地想了想，端起茶缸灌了一大口，“是啊，馬佳慧還沒回來拜拜，江萍怎么就急著把她老娘下葬了？”

邢磊和趙旭對了個眼神，俯視著村長問道：“我們能不能看看江大娘的墳？”

幾人走出村長的家往山腳處走的時候，正巧夏靜蓉剛脫了渾身的防護服走出發(fā)現(xiàn)尸體的荒屋院子，趙旭忙朝她招招手。

“蓉蓉，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夏靜蓉用眼神剮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們要去哪。”

周之庭立刻接話：“去看看死者母親的墳。”

“走吧，我和你們一起，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