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霜牽著謝致遠，和陶大石說了情況。

一家人在陶大石的帶領下，憑著記憶摸黑到了祠堂。

祠堂是舉全村之力建起來的青磚瓦房，比之村里其他土墻土瓦的房子，堅固不少。

此時，狂風驟雨中，它屹立不倒，為無家可歸的陶家人提供了一方庇佑之所。

天氣寒涼，陶清霜一行人進到祠堂里后，拿了堆在祠堂后面的木柴，點起了一個取暖的火堆。

幾人圍坐在火堆邊，氣氛沉默到詭異。

陶大石和李杏花神情木然，隱隱帶著幾分凄苦。

像是不明白，自己平生從不作惡，為什么要遭遇這些災禍。

陶清霜和謝致遠聽著外面嗚嗚的風聲和噼里啪啦的雨聲，又是慶幸又是心驚。

“你說，村里其他人家會不會出現跟我們家一樣的情況？”

陶清霜語帶遲疑，聲音里隱隱透出幾分擔憂。

謝致遠聽她這么說，眉頭輕蹙。

倒是陶大石先開了口：“有的，上次我們去府縣交糧回來，遇到的那個李老二，他家里的房子就跟我們家差不多。”

聞言，陶清霜臉上露出帶著幾分古怪的扭曲表情。

遇到天災，她有能力，自然是想救人的。

不過怎么一上來就是剛跟她結了怨的人家？

謝致遠看她這副表情，意識到什么，說：

“這事兒我們不好管，還是去跟村長提一下吧。”

陶清霜瞅他一眼，心說什么不好管，分明是他們家窮，村子里很多人都瞧不上他們。

他們人微言輕，貿然去說風雨大，你們家房子可能會塌，怕是會被人打出門去。

“那行，我們去一趟村長家。”

陶清霜下了決定，站起身想拿蓑衣穿上。

陶大石：“我跟致遠去一趟吧，大丫你在祠堂照顧好你阿娘還有妹妹。”

聽到這話，陶清霜看了一眼一直垂著頭一語不發的李杏花，和面上惶惶不安的二丫、三丫，點了點頭。

陶大石和謝致遠起身，披上蓑衣，摸黑出了門。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一路相互攙扶著，在約莫一刻鐘以后，終于到了村長家。

謝致遠拍響了門，好半晌里面才亮起燭火，有了動靜。

狂風驟雨的天氣，大半夜被人叫醒，村長自然是沒有好臉色。

村長到了門口，也沒開門，隔著一道門：“誰？什么事？”

謝致遠抬高聲音：“是我，陶大家的女婿謝致遠，今晚風雨太大，我家老宅房子塌了……”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村長不耐煩的打斷：

“你家房子塌了，你大半夜的來找我有什么用！”

這話一出，門外一靜。

村長后知后覺的覺出自己的話說的不妥。

但轉念一想，又不以為然起來，這天要刮風天要下雨，他還能不讓不成。

“行了，外頭風大雨大的，你們先去村里祠堂避避，等天晴了再說。”

謝致遠聽他敷衍的話，也沒生氣，只平靜道：

“村長放心，我提我家房子塌了，并不是想村長為我家做些什么。

而是想說，村里可能還有房子情況跟我家差不多的，需要有個說話有分量的人去提醒下，讓大家及時從可能垮塌房子里撤出來，以免鬧出人命。”

門內，村長聽到這話，不耐煩的神色一頓。

可看著這外面黑漆漆，又是風又是雨的，不免心中打起鼓來。

這陶大家的老宅都已經塌了。

那跟他家房子情況差不多的，估計也已經塌了。

現在去，也來不及了。

再說了，天災帶來的禍事，就是上面追責，也怪不到他頭上。

他何必冒著風雨和生命危險，去做這些無用功呢？

村長想到這兒，心中已有了決斷：“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回吧。”

他語氣比剛才緩和了不少，謝致遠卻從中再次聽出了敷衍的味道。

但能做的他們已經做了，剩下的他們也管不了了。

于是不再多說，轉身往回走。

雖然打著傘，村長回到屋里時，半身還是濕了個透徹。

他心中帶著幾分火氣，對著本就睡得不怎么安生、醒過來的娘子抱怨道：

“你說這陶大家，都自身難保了，還挺愛管個閑事。

跟我說外邊的風雨可能導致村里那些個破落戶房子塌掉，想讓我去一個個通知。”

他娘子本就瞧不上陶大家，最近他們家那個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男人婆大丫，還給她男人找了不少麻煩，心里對陶大家愈發厭惡。

聽自己男人這么說，忍不住跟著罵起來。

“呸，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是個東西，還敢來安排你這個村長了。要我說，還不如早早的把他們家趕出我們大河村，一家子的惹事精。”

村長聽她沒完沒了的念叨，回了句：“他們家又沒犯什么大錯，哪能說把人趕走就把人趕走。”

村長娘子哼了一聲，嘴里嘀咕：“這雨怎么不沖塌了他們家……”

村長聽到這么一句，手上脫衣服的動作卻是一頓。

想起陶大家的房子的確是塌了。

不過剛聽陶大家女婿那話，家里人應該是沒出什么事的，不然不會這么冷靜。

這幾次他跟謝致遠小兩口接觸，明顯能感覺出這兩人做事是有想法有章程的。

能冒雨前來通知，大約也是從自家情況推測出，村里會有人不警覺，死守著房子，被垮塌下來的房屋壓在里面。

人要是壓死了還好，沒壓死后續還得他組織人去把人挖出來，安頓好，到時各家各戶再上門一哭鬧……

光是想想，他都是一個頭兩個大。

“衣服都濕了，怎么還不脫下來。”

村長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喚回神，也顧不得回應自家娘子，抄起蓑衣快速披上，拿了傘和燈籠，快步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