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二砳這話說得實在惡毒誅心。

陶清霜幾乎是想也沒想，撿起手邊的死兔子，掄在了陶二砳臉上。

“你八百輩子沒吃過肉了，饞肉饞到神志不清，什么齷齪話都敢往外說了。”

死兔子砸在臉上，腔子里噴出一捧血，沾了陶二砳滿頭滿臉。

他趔趄一步，跌坐在地上，感受到臉上黏糊糊的觸感，忍不住發起抖來。

“你、你……”

陶大石等人從剛才起就愣住了，到了這會兒，也只有謝致遠回過了神。

他走上前，將地上的野兔撿起來，走回來想去拉陶清霜的手，被陶清霜觸電似的縮回手躲開。

謝致遠一怔，對上陶清霜還帶著幾分兇狠的明亮眼眸。

陶清霜比他高出半個頭，這會兒垂眸看著他，壓迫感撲面而來。

“謝致遠，你想過吃絕戶或者會吃絕戶嗎？”

明明是質問的話，明明對方表情兇橫，謝致遠在這一刻，心中卻是一悸，生出幾分莫名的心疼來。

“不會。”

他語氣斬釘截鐵。

陶清霜用手肘抹了把臉：“我信你。”

謝致遠彎了彎漂亮的眉眼，將兔子塞回她手里：“我晚上想吃你說的麻辣兔丁。”

“好。”

安撫好陶清霜，謝致遠這才轉身看向地上坐著的陶二砳。

他垂眸睨著他，眼神是刺骨的涼：“二叔，天色不早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尚處在驚嚇中的陶二砳，驀地對上他的目光，身上寒毛乍起。

他四肢并用的從地上爬起，因為腿軟，嘗試了兩三次才終于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往門外去。

謝致遠在他身后：“我們家已經跟老陶家分家了，二叔，以后還是少走動的好。”

趕走陶二砳，一家人默契的不再提此事，開始做起晚飯來。

被勾起不好回憶的陶清霜，給野山雞燙毛時走了神，險些燙了手，把在場的李杏花和謝致遠嚇了一跳，趕忙接手了她的活兒，不讓她做了。

之后全家忙活，獨留她和小不點四丫一旁干坐。

四丫覷了一眼她的臉色，小心翼翼蹭過來，從面前的兜兜里掏出一塊糖，喂到她嘴邊：“大姐吃糖。”

陶清霜低頭看了一眼眼巴巴的四丫，抬頭又掃了一眼悄摸偷瞅他的陶大石幾人。

陶清霜：“……”

她低頭，將四丫遞到嘴邊的糖叼進嘴里。

果然見屋里幾人齊齊松了口氣，甚至四丫繃緊的小肩膀都松快了，小聲小氣的吐出了口氣。

嘿！

陶清霜：“一塊不夠，我還要吃。”

正將自己剩下的最后一塊糖珍惜的往嘴里塞的四丫，一下僵住，瞪大了圓溜溜的黑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陶清霜。

她癟了癟嘴，又癟了癟嘴，哆嗦著小手，還是將糖塊舉起來遞到了陶清霜嘴邊。

李杏花：“……”

這什么倒霉孩子！

李杏花：“大丫！”

陶清霜：“哈哈哈哈哈哈！”

四丫：“嗚嗚嗚嗚嗚嗚~”

四丫撲倒李杏花身邊，抱住她的大腿：“阿娘，大姐壞！”

陶清霜笑著跟上前，將抱著李杏花大腿告狀的四丫一把撈起抱在懷里：

“四丫，大姐晚上可是要做特別特別好吃的肉肉哦，你說說，大姐到底是好還是壞？”

四丫委屈巴巴，看了一眼大姐，又轉頭看了一眼阿娘，扁著嘴：“大姐好。”

“哈哈哈哈哈哈……”

小小的灶房里，頓時響起一陣歡笑聲。

屋子里原本沉凝的氣氛一掃而空。

臉上還掛著淚珠珠的四丫看著大家都笑了，也破涕為笑。

——

陶二砳雄赳赳的出門要肉，弄得滿頭滿臉血的回到老陶家。

把自己娘子和陶老頭、陶老太都嚇了個夠嗆。

哭天搶地了半天，才發現人沒傷著，頭上臉上的血是兔血。

陶二砳洗干凈頭臉，在自家堂屋里坐下，這才從驚嚇中稍稍緩過神，嘴里不住念叨：

“瘋子，陶大丫就是個瘋子，她從河里被人救起來，就發了瘋，見誰都咬……”

他念念叨叨的，弄得陶老頭一群人又驚又氣。

陶二砳的娘子趙香被她這狀態嚇著，哭著道：“當家的，你這是咋了，陶大丫那小賤人對你做什么了？”

她連哭帶喊，好一會兒，陶二砳終于完全緩過神。

他伸手抹了把面色青灰的臉，語氣恢復正常：“我沒事了……別哭了，煩死了！”

趙香噤聲。

陶老頭臉色難看的開口問：“到底怎么了？陶大丫那個喪門星做什么了？”

陶二砳從驚嚇的狀態中脫離出來，想到自己被陶大丫拿一只死兔子嚇成了如今的慫樣，覺出幾分丟臉來。

他含糊道：“也沒什么。”

他說完抬頭。

陶老頭幾人眉頭微皺，表情明顯是不信。

“……大哥打了不少獵物，但不愿給。大丫跟發了病一樣，我說一句，她嘔一下……

我惱了，跟她爭了兩句，大哥出頭幫她，那樣子是生怕我們要吃他家的肉，想趕我走。”

陶二砳說著，抬頭看向陶老頭：

“阿爹，大哥分了家，完完全全變白眼狼了，那么多肉，都舍不得給你們一口吃，由著大丫跟她夫婿兩個小的踩我這個做長輩的臉。

我提醒了句大哥，別讓那個謝致遠吃了他們家的絕戶，大丫那賤骨頭一下子就瘋了一樣，將死兔子砸在了臉上，這才搞了我一臉一頭的血！”

陶老頭聞言，臉上耷拉下的臉皮抖了抖，渾濁的老眼里閃過厭惡刻毒。

“大丫夫婿看著不是個命長的，以后有他們求我們的時候。行了，為一點肉，值當你這般，都回去吃了睡吧。”

陶老頭發了話，陶二砳心中即便是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敢多說什么。

他悻悻的應了一聲，和趙香一起離開回自己屋了。

他一走，一旁杵著一直悶不吭聲的陶三磊，跟陶老頭陶老太打了招呼，也回了自己屋。

堂屋里只剩下面色陰沉的陶老頭和一臉苦意的陶老太。

陶老頭瞥了眼身旁的陶老太：“你明天上老大家去看看。”

陶老太嘴唇囁嚅了兩下。

她有些怕，也有些羞于見陶大石，但看陶老頭渾濁陰沉的目光，她到底沒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口。

陶老太點點頭：“我明天早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