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心唯有些煩，她中著槍，沒找到朱韻所說要發生的事，倒是意外撞見了被殺得殘血的隔壁一家。
“你們醒醒啊！我錯啦……馨兒知道錯了！真的錯了……你們快點醒過……娘！爹！”
方宅內，約莫十三歲的女孩拼命搖倒在血泊里的雙親，悲痛戚戚。
“你節哀吧！你父母肯定昨夜就死了，就算不死，血流一天也是沒救了。”
蹇心唯瞬時將匕首拔出，衣服上濺上許多血花，等著面前最后一個殺手應聲倒地，“你別喊了，你看，這個就等著你回來送死呢，怎么可能會讓你父母活呢？”
方馨淚眼朦朧，哭腔喊地，“你為什么要救我……還不讓讓我和我爹娘一起死！是我害了他們，是我……”
蹇心唯看到碎了一地的酒架上，還有一瓶干紅免遭于難，又再度撿起地上瓶口碎得不完整的高腳杯，倒入，再喝下，卻目光呆滯。
其實蹇心唯不懂紅酒，是她第一次去到林家才喝到的酒。不過，在維吝達那里中的迷煙也害她剛剛殺掉那幾個兵也吃了些虧。
“什么害了他們，你最好別告訴我，我把你救出來費勁心血，你卻是個日本走狗？”
蹇心唯搖晃酒杯，因著瓶口碎了一些，喝下酒時不免讓她嘴角傳來一絲刺痛。
可是這番話，并沒有答案。
于是嘶的一聲，蹇心唯將酒杯輕輕脫力，玻璃墜地，四分五裂。
話畢，已經拿著玻璃碎片指向了方馨。
“顧家伯父說，維吝達先生不干政，從來只是個辦學堂做善事的好心人。可是……”方馨終于開口了。
“可是你剛剛也看見了，那個兵帶的槍標，就是維吝達家的，你好像被出賣咯~”
蹇心唯對女孩的愚蠢感到失望，搖了搖頭，緩緩地把碎片放下了。
“嗚嗚嗚……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錯了，娘你掙開眼看看馨兒啊，我從剛剛被你們認回家啊……”方馨懷里又再度攬過她母親血淋淋的身。
“已經沒有機會了，方小姐，我也無比同情你，你趕緊給你的家人收尸吧，然后趕緊躲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你和我差不多大，卻能保護我，而我只會害我的親人，我的養父母家我也回不去了，我這一輩子已經沒有任何活頭了嗚嗚……”
蹇心唯原本要走的步伐頓時停住。
“方小姐，成為我這樣有什么好，我也是經歷了很好不好的事情，你見過任何一個和你年紀相仿卻眼里一潭死水的小姑娘嗎？沒有吧？那你們都很幸運，這就夠了，活著有什么不好？活著雖然痛苦還能報仇。”
蹇心唯話說得很直白，但是卻是不得不說的。
“我想報仇！我一定要報仇！姐姐你這么厲害，你帶我吧，我一定會很用功的。”
方馨用她早已哭花了的小臉哀求地看著她。
蹇心唯沒有直接拒絕她，而是蹲下身笑著看她：“你別求我教你什么，我只會把你賣進風月樓，你知道風月樓是什么地方嗎？就是……”
“是吃人的地方對嗎？”方馨拿著哭腔問著蹇心唯。
蹇心唯點頭后，方馨也確實進了風月樓……
直到第二年風月樓的老板遭遇暗殺，她才又出了風月樓。
憑著和胥云山的關系，她再度重生在了甫井家族下的一名副手。
胥云山曾經問她何時學會的開槍，方馨也只是笑笑。
直到蹇心唯竟然被綁到甫井公館，顧守言來換她走的那天。方馨也是努力回想蹇心唯說的將計就計，才忍住沒把顧守言斃了的舉動。
方馨心里感念，才相識卻因為蹇心唯的牽線收到組織的保護，以及得到了密訓，也從而走上了和她生父母同樣的道路，
雖然蹇心唯覺得自己覺悟不深不愿意加入組織，卻一直合作無間。
直到書店暴露，蹇心唯回到北昌前，方馨和蹇心唯協商暴露老林身份，名義上要勸服甫井令道走回正道的消息假意送給同志，實則傳給顧守言。
顧守言便趕在組織面前提前揭露真相，就為給甫井令道致命一擊，也為給自己父母掃除不必要的隱患。老林能更早爭取脫離危險撤退。
至于顧守言跟謝凈臨合作，雖一定程度保證了其他人的撤離，卻扣留老林家的孩子給蹇心唯和謝凈臨埋下隱患。
甫井令道失心瘋的那天，在實驗室里埋了定時炸藥，她便和蹇心唯提前通了氣，不能在實驗室久留。
而后她最后再一次以副手里木佳原的身份回到的日軍令部，撥通了一則電話。
“您好。有什么事嗎？”
這通電話是她專門打到了顧家的。接電話的看樣子應該是顧家的一名婆子。
“我是里木佳原，請您家老爺接電話，中將有特別重要的指示要親自交代。”
對邊的婆子很明顯遲疑了幾秒鐘后，還是叫來了自家老爺。
“中將，中將，您昨天的援兵為何沒到呢？我兒因為里木佳原這個叛徒，這個帝國叛徒為帝國捐軀了，中將……請您一定要讓里木佳原那個賤人給我兒償命吶！老夫定要讓她碎尸萬段吶！……”
這邊聽著還未發一言的方馨沒忍住笑出了聲！
“顧老爺，您似乎沒弄清形勢。今天甫井家族就是殺了幾個叛徒，您不知道您的兒子為共黨賣命嗎？甫井中將早就想把顧守言碎尸萬段了。但考慮到顧家與帝國前期往來友好，顧老爺，我都這么放過你兒子了，為什么你兒子還是死了，這可算不上為帝國捐軀啊!我不殺他是帝國給你們顧家的敬意你怎么還倒打一耙呢！”
“你！是你害了我兒，你好狠毒的心！里木佳原，你這個叛徒！你……你竟敢蠱惑中將害我兒子……你！……我……我一定要殺了你！……”
里木佳原大笑。
“顧為昌，你是不是搞錯了，跟著日本人就做狗的，都得尊稱我一聲副將。顧老爺，你為巴結日本人叛出了半輩子，騙多少世家之女吃絕戶只為了給你兒子扶搖直上……你的兒子卻被你逼死了，你的心血全白費了！這各種滋味，我是體會不到了！以及，我差點忘記告訴你，你想象不到吧，你以為你兒子是假意加入共黨，可他現在在甫井中將的眼里就是共黨派來的臥底‘女囚’，你們顧家的福氣還在后頭呢！”
電話那頭開始有痛苦的尖叫聲。
“你！方馨你這惡毒妮子，我……我就算死……死也要讓你萬劫不復！”
方馨聽著電話依然全程帶著笑，這一天她可等太久了。
“顧守言只是顧家遭報應的第一個，他死也抵不了你們顧家干的所有丑事，所以今天開始，你們，一個，全都，逃不了。請您，千萬千萬，別跟身為受害者的我客氣！”
“老爺！老爺您怎么啦……”
當電話那頭傳來哭喊，方馨便掛了電話。
只死一個顧守言怎么可以？顧家人一個都別想好過！
而這時，軍令部卻聽到了爆炸聲！
幸虧甫井令道這個瘋子將軍令部搬遷在甫井公館不遠處，否則她自己并不知道甫井公館一開始便不是一點點炸藥。
方馨看出去外面的場景時震驚不已！
公館的樓宇在相繼爆炸，方馨戴上面具便急匆匆地朝甫井公館的方向跑了過去。
她也不是傻。而是蹇心唯很有可能有危險。
只是她還沒好好謝過蹇心唯。要謝她一直掩護她，給她指了最好的路。
煙霧迷繞，在方馨跑到之時，看見不遠處蹇心唯被轟炸得重重仰摔在地。
在她陷入昏迷前，方馨將蹇心唯背起身送往救治。
對著背上的人胡亂諏了一句：
“我又不喜歡綠色，你以后再給我做綠色旗袍試試看呢！”
“……我喜歡，你不穿也得穿。”
背上的人緩緩地回了她這一句，方馨開心也心中感慨。背著走了不多時，方意作為醫護人員來將蹇心唯接走了，也沒看出什么異樣來。
方意看到方馨還是會失望透頂，可蹇心唯活著就是好啊。
任務兇險，她這條線埋得很深。除了上線，也只有蹇心唯知道：里木佳原不是走狗。
里木佳原，甚至是蹇心唯取的名。
佳原取之家園。
她們永遠都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