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娜匆匆跑來，以一口流利的華夏語不住地道歉。
“雷爺爺，您別怪她，是我做飯的時候不習慣有旁人，才把她支出廚房的。”凌染滿臉誠懇，“忘了問您有沒有什么忌口，是我的錯，對不起！”
“凌小姐今天這身打扮，我看就是故意的！”雷茂華的怒火雖然未減，和凌染說話的語氣好歹溫和了些。
凌染趕忙打蛇隨棍上，“雷爺爺看得出來我的意圖，過往的一些事，想必您還記得。”
凌染今天的打扮，是模仿了年輕時候的賀夢冬。
雷茂華沉默了。
凌染見他沒再發脾氣，用小碗舀了一碗疙瘩湯，小心翼翼放到雷茂華跟前。
老人垂頭，從湯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最愛喝這道湯的時候，才七八歲，如今……湯里的人，已經成了糟老頭子。
時間果真不饒人。
雷茂華重重一嘆，緩緩坐下，“是她讓你來的？”
“是她的孫子。”凌染說，“賀奶奶退休后，一個老人家獨居在華夢園林里，他就是想為她老人家解開心結，畢竟人老了，能活一天是一天，萬一將來出了什么意外，想補救都晚了。”
這些話，是前世陸驍陽接受采訪時說的，當然不是原話，不過大意差不太遠。
雷茂華和賀夢冬之間的往事，簡單來說就是一缸狗血。
幾十年前，華夏災荒。
一對夫妻為了讓小兒子能夠吃飽飯，決定把他送給沒有生育的有錢人家養。
姐姐偷聽到父母說話，舍不得弟弟，跑去收養弟弟那戶人家做女工。
弟弟無意間看到養母給姐姐工錢，誤以為自己之所以被送到這里，是被家人賣了。
弟弟覺得自己被家人丟棄，從此恨上了父母和姐姐。
多年后，那對夫妻病逝，姐弟二人都長大成人。
弟弟留洋海外，歸國后，希望設計修建一座園林。
因為弟弟當時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設計師，修建園林的過程屢屢遭挫。
姐姐知道后，悄悄投入巨資，希望這座園林能為弟弟打響名聲。
弟弟知道后給了姐姐兩個選擇，一是摧毀園林，二是拒絕署名。他不愿意和姐姐有任何瓜葛。
姐姐舍不得弟弟的心血白費，自己買下了園林的署名權。
園林建成后，弟弟便出了國，經過努力成為了享譽國際的設計師，創建了屬于自己的設計帝國，可往后的幾十年，卻對自己的處女作絕口不提。
那位姐姐就是賀夢冬，弟弟則是雷茂華。
凌染之所以記得這么詳細，是因為前世陸驍陽將這個故事搬上了大熒幕。
雷茂華冷哼一聲，“如今她有錢有名，還能有什么心結！”
凌染搖頭，“雷爺爺，她從來沒有放下你，否則不會這么在意華夢……”
“她放不下的是她的錢！”雷茂華憤怒地打斷凌染的話。
“雷爺爺，您知不知道，華夢要被拆了。”
凌染將陸驍陽的項目，套了個殼子，簡單說給雷茂華聽，著重渲染了賀夢冬對華夢的感情。
雷茂華聽后沉默了許久，而后獨自上樓回房，一下午都沒再出來。
凌染心里七上八下的。
雖說前世陸驍陽成功建好了駿陽，可是她重生后，好些事情和前世不一樣了，她心里有點沒底。
直到晚飯時間，雷茂華才從房間出來。
他默默坐到餐桌邊上。
凌染頓時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她舀了一碗疙瘩湯遞過去，試探地問：“雷爺爺，您嘗嘗味道？”
雷茂華接過碗抿了一口，一臉嫌棄，“清湯寡水的，不是那個味。”
凌染臉上滿是笑意，“您現在的歲數，也不能吃太重口的。”
“哪個歲數？你是說我老了？”
凌染被噎了一下，她正想補救一下，卻聽雷茂華說：“是啊……我老了，怨不動了。”
韓亦琛回來時，正好聽到雷茂華說：“凌小姐，我想回去看看。”
韓亦琛以眼神詢問凌染：怎么回事？
凌染不回話，只是一個勁兒笑。
雷茂華和賀夢冬之后是否見了面，又或是見面說了什么，凌染不知道。
總之一星期后，陸驍陽給她發了一個大紅包和《南熙傳》的試鏡通告。
……
回國后。
凌染志得意滿，要開始收拾方柔。
不料一下飛機，她就被韓亦琛拎去了江家老宅。
再次回到最熟悉的地方，凌染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
“怎么又是這兒？”她試探著問，“你不會又想讓我整理什么吧？”
韓亦琛說：“從今天開始，我們住這里。”
那語氣不是征求她的一件，更像是隨口說著今天的天氣。
“我有住的地方，不需要你給我提供住處，”凌染故意抗議，“搞得好像我是你豢養的金絲雀。”
“你想多了，”韓亦琛把自己扔進沙發里，一邊扯著衣領一邊說，“我只是懶得再雇傭人。”
凌染覺得，這不過是他把自己扣在這里觀察的借口。
她藏起心思，裝出一副氣得腦仁疼的模樣，“你——我給你送中山裝那天，你不是這樣說的。”
“有時間瞎嚷嚷，不如去收拾你的房間，”韓亦琛壓根兒不接她的茬，他起身上樓，同時指了指自己的手表，“如果你想要資源，明早十點必須到樂云報到。”
凌染看了看時鐘，凌晨兩點。
“……”她想口吐芬芳。
翌日。
火紅的太陽一大早盡職盡責地跳出東海。
凌染躺在床上，頂著兩個黑眼圈木然地看著手機。
還有十秒鐘……
十、九、八……三、二、一——手機鬧鐘準時地響起。
“我們到底誰叫誰啊……”喃喃自語中，凌染無精打采的下床洗漱。
她收拾完畢下樓時，發現韓亦琛的房間門開著，里頭已經沒有韓亦琛的身影了。
凌染嘀咕：“什么時候走的……”
一小時后，凌染抵達樂云傳媒，第一時間就跑去經紀人辦公室尋找方柔的身影。
既然方柔干得出那種畜生不如的事情，就要做好承擔后果的準備！
“請問你們看見方柔了嗎？”凌染問。
“柔姐出去接電話了。”
“謝謝。”
凌染大步跑向三樓。
她們辦公室里信號不是很好，平常接電話，愛去外面的露臺，其中三樓的露臺最大最空曠，是她們最愛去的地方。
凌染抵達露臺，果然看到方柔站在玻璃圍欄后面，剛剛掛上電話。
方柔顯然是有心事，就連凌染走到她背后了，也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