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俗語說過了臘八就是年。

陸琳姿記得小時候每年臘月初八媽媽都會親自下廚做臘八粥，小小的她都會站在一旁看著媽媽將她叫不出名字的各種米和豆子放進鍋里，五顏六色的漂亮極了，粥還沒熟她就忍不住流口水。

自從媽媽去世，她就再也沒有喝過臘八粥，她知道再沒有人能做出媽媽的味道。

早上六點三刻，她已經(jīng)起床洗漱完畢，然后來到沈君石的房間外猶豫著要不要敲他的門。

她想趁爺爺還沒起床先離開，以免被他老人家知道她在這里過夜而難為情。

終于鼓起勇氣敲響他的門，可是敲了好幾下里面一點聲響都沒有。

她正遲疑著接下來該怎么辦，一道溫和親切的聲音傳來。

“陸小姐，少爺已經(jīng)下樓了，我上來整理房間他還特意囑咐我不要打擾到你休息，想讓你多睡會。”

陸琳姿看著眼前這個長相溫婉樸素的阿姨大概猜到了她是誰。

“你是墨嬸吧，我前兩次來時見過您一面。”陸琳姿說著她微微頜首致意。

墨嬸見陸琳姿對她這么有禮數(shù)連忙惶恐的沖她擺擺手，卻打心眼里對她又親切了一分。

“既然陸小姐已經(jīng)起床了，那就先下樓吧，少爺和老爺正在廚房熬臘八粥呢。”墨嬸眼神溫柔的對她說。

嗯，她沒聽錯吧，沈君石和沈老爺子一塊下廚？

墨嬸看出陸琳姿的心思，別有意味的笑了一下，“往年都是老爺下廚做臘八粥，少爺從來不進廚房的，今天不知怎的，非要和老爺學(xué)做粥，我想可能是親自做給陸小姐您吃吧。”

陸琳姿的小臉忍不住一紅，“才不是，墨嬸可不要取笑我。”

“我哪里敢，陸小姐不信的話可以自己去廚房看看。”這女孩害羞起來的模樣真是美極了，墨嬸看得有些呆了，她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像仙女一樣。

陸琳姿下樓，尋著香味找到了廚房，果然看到沈家一老一少兩個大男人正圍著圍裙在灶臺前忙活。

沈老爺子在切菜，而沈君石則拿著勺子站在粥鍋前面不停的推著以免溢鍋。

“石頭，你知道做粥最重要的是什么嗎？”沈老爺子一邊切菜一邊問旁邊比他高出半個頭的大孫子。

“火候。”沈君石想都沒想說了兩個字。

沈老爺子朗聲笑了笑搖頭說：“火候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卻耐心。如果你沒有耐心，水滾了溢鍋了你就馬上關(guān)火，做出來的粥肯定夾生，只有等鍋開了調(diào)成小火慢慢的推，時間到了自然能做出美味的粥來。”

“這個——我知道。”沈君石點頭應(yīng)了一聲，啞然失笑。

自從讓爺爺知道昨天晚上他帶小姿回來過夜，可他們是分房睡的，這老頭已經(jīng)一早上不會好好說話了。

這不，又安慰起來了，生怕他自尊心受挫似的。

門外的陸琳姿似乎也聽出了沈老爺子話里的深意，臉上未消的云霞又重染了一層緋色。

這時沈君石察覺到她的到來，轉(zhuǎn)過頭來融融的目光瞬間將她籠罩。

她精致的小臉脂粉未施，烏黑順滑的頭發(fā)隨意散在耳邊，現(xiàn)在不過早上七點，她卻一點惺忪的睡意都沒有，整個人清爽利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閃爍著來不及掩藏的羞澀。

沈君石不住在心里呼喊這么大早上就來刺激他的心臟真的好嗎。

要知道昨天知道她就睡在隔壁，他可是凌晨三點才強迫自己睡著的。。

“起這么早，怎么不多睡會兒？”他說的溫柔而自然，仿佛她早就是這個家的一員。

陸琳姿自然不敢說是為了早點走，便扯謊道：“鬧鐘響了就睡不著了。”

“小姿丫頭你起床了，今天是臘八節(jié)，這臘八粥你可一定要喝啊，石頭可是早上五點就起來熬粥了。”沈老爺子說完用圍裙擦著手朝陸琳姿笑吟吟的走過來。

陸琳姿不用摸就知道自己的小臉一定燙到不行了，她不敢去看沈君石，乖巧的笑著對沈老爺子說：“爺爺，大清早讓您這么辛苦，真是抱歉。”

“你這丫頭不準跟爺爺這么見外，走吧，粥快好了我們?nèi)ゲ蛷d等著。”沈老爺子說著將圍裙解下來扔給沈君石，然后拉著陸琳姿的手去了餐廳。

不一會兒粥好了，劉磊和墨叔、墨嬸都過來了，原來臘八節(jié)大家在一起喝粥是沈公館的舊例。

除了臘八，除夕夜只要沒有客人來訪，他們也都是不分主仆大家圍在一起吃年夜飯的。

沈老爺子最愛說人活一世，能長相守最是不易。

沈君石親自給陸琳姿端來一碗粥還有兩個雞蛋和一杯牛奶。

陸琳姿看著碗里秀色可餐的臘八粥，想著這是沈君石站在灶臺前兩個小時親手熬出來的粥，心底滑過絲絲暖流。

低頭輕啜了一小口，熟悉的味道彌漫了口腔，淚水竟不住的在眼里打轉(zhuǎn)。

“不好喝嗎？”沈君石一直在一旁觀察她，當看到她喝了一口粥之后眉頭緊鎖著不肯抬起頭的模樣，忍不住試探的問她。

陸琳姿努力睜大眼睛讓眼淚在眼眶里蒸發(fā)之后才抬起來，沖著他笑著搖搖頭，然后又重重的點頭。

“好喝，自從媽媽去世后，我再也沒喝過這么好喝的臘八粥。”

看著她眼底的水光，沈君石的心臟像被錘子敲了下般的疼。

大家都看出陸琳姿的難過和故作堅強，便紛紛扯開話題分散她的注意力，不再讓她睹物思人。

墨叔和墨嬸說了很多關(guān)于臘八節(jié)的諺語和習(xí)俗。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吃幾天，瀝瀝拉拉二十三。”

“臘八，祭灶，新年快到，閨女要花，小子要炮，老媽子吃著桂花糕，老頭子戴著新氈帽。”

墨叔說完，墨嬸又接了一句，惹得陸琳姿一個勁的抿嘴笑，心里也開始在期待著過年。

沈老爺子對大家說臘八節(jié)由來已久，中國人過臘八節(jié)已經(jīng)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歷史上關(guān)于臘八節(jié)的詩篇也有很多傳世，說著還吟了一首杜甫的詩。

“臘日常年暖尚遙，今年臘日凍全消。侵凌雪色還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條——”沈老爺子吟著吟著突然朗聲笑了出來，擺著手笑說，“人老了，后面的就記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