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奴得到五成靈力解封之后,她敏銳地察覺到,這戴面具的囂張女人身上靈力近乎于無,再看那一身紗下繪的油彩。
肯定是通曉什么房中妖法,有人想借她們的手弄死這人。
不過,這有什么要緊呢,這等會搶她們機會的人,就該先弄死。
她得意笑著,劍氣加強往沈霏臉上劃去。
“……”沈霏此時不過剛校好琴音,準備演奏一曲將軍令,眼前這劍都握不好的貨,就打算切她琴弦。但她靈力暫失,只能把琵琶移開,硬接著一招。
冷冷的劍氣就這么潑到她臉上,仿佛熊孩子的小水球襲擊,毫無破壞力,純粹惡心人。
沈霏怒了。
藏在后臺捧著備用道具的河金,臉都黑了,恨不得上前捏死這群人,這是作死捋虎須,這些小妖精不想活,她還想活呢。
隔著湖水眺望大戲的公子哥兒更是精神抖擻,女奴們為他們爭風喝醋都知道,但大打出手,被群毆的那個還無靈力的,他們真是第一次見。
“令少,那女奴真的沒有靈力?”旁邊的巫族子弟們,不可置信地瞪著水鏡中的影像,對方明明是生挨了一刀,怎么臉上依舊皮光柔滑,一個紅印都沒有呢。
就算是他們這些筑基,沒有靈氣護體,也會受傷。
這些巫族弟子都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回到閣樓上,沈霏雖然生氣了,但她還記得自己是在巫族臥底,手上的將軍令曲子一刻都沒有停,指尖在琴弦中翻飛,轉入激昂的部分。
那幾位個女奴當然也記得還有表演,齊齊瞪她一眼,舉起長劍,如燕般躍上閣樓外臺搭的假竹林,幾人踩在竹林間隱藏的木樁上來回飄舞,模仿優雅而英氣的鶴斗。
而且同行都是冤家,幾個女奴間也是暗地較勁的,扭腰抖胸時不時踢起裙裾露出一片風光,看的對面的公子哥兒血脈噴張。
“令少,你這地兒盡養野貓啊。”數個巫族子弟干渴地松了把衣領。
“有意思,有意思。”李少搖起折扇裝逼。
看見眼前正在菜雞互啄的女奴們,沈霏忽然間覺得跟這些人牽扯,簡直是浪費時間,既然她們那么喜歡斗,那不如助她們一程。
沈霏視線一掃,就注意到閣樓上空盤旋著真正的仙鶴,是控鶴人吹笛操控鶴群飛舞,給表演增加仙氣的,那些循環往復的鶴群,還不斷叼起小花籃,讓振翅鼓起的風,把花瓣吹散。
現場效果一流,沈霏瞧見這些體態豐盈的仙鶴,嘴角翹起微不可辨的壞笑。
“錚錚。”她暗力一扣,抖動琴弦,雄壯急促的曲子忽然多了一分奇兵將出的詭異。屋頂盤旋的飛鶴們,頓時目光呆滯數息,飛行的軌跡都偏了幾分。
哼,想變曲影響咱們表演,太天真了。
女奴們不屑地回看一眼,身形一變舞隨曲動,動作從大氣變得陰柔,她們這群能登上主臺的舞娘哪一個不是斗舞界的王者。
女奴們高傲地舞起,這份精神頭,讓對面的公子哥兒十分新鮮,壓服有反抗性的獵物才好玩嘛,巫族子弟們紛紛露出興奮地眼神。
對岸那些女奴收到主子們灼熱的視線,那是身體都在發抖,舞姿更加狂浪。里面彈琴那個蒙面蠢貨,有這些效果,姐姐真該感激她,以后就讓她洗府中的糞槽好了,那雙手不該浪費在琴上,哈哈哈。
正當這兩方主仆其樂融融,馬上可以進入不可描述的步驟時。
但,突如其來的驚變,倒了全部人的胃口。
屋頂上盤旋的飛鶴,齊齊發出軟綿綿的啼聲,鶴腹咕嚕響動,無數粘稠的‘白雨’瓢潑灑下,由于鳥類等消化道過短,這些雨水里還富含過剩的營養……
“啊啊啊!”被糊了一臉的女奴們,那體驗過這種景象,爭相尖叫地揮舞手中長劍,刀光劍影一頓亂砍,傷人傷己不單只,還把臨時搭建的延伸舞臺砍崩了。
咔嚓一聲。
不堪負重的竹海舞臺,轟然倒塌。
這些最多煉氣的女奴哪會飛,通通下餃子般栽進了湖里。
有看上女奴的子弟臉色鐵青,沒看上女奴的李少拍手叫好。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想不到那丑女還真有點邪門呀。”
“可不是嘛,李少。就為這個我才在這片小湖邊宴請各位,不憂各位的人身安全,也有憂我今晚的酒菜安全呀。”巫舟令趕緊上來,給眾人賠不是。
“不過,也就這點能力,怕是坑不倒那紅家的二流子。”李少見識完沈霏的祥瑞之氣,心中滿意,但他嘴上從來不說好,做足桀驁老大哥派頭。
“唉,既然其中還有這種節目,我們就不為難令少了,不過剛才那等模樣的女奴今晚你得給我上一雙。”“嘖嘖,林少你還真敢獅子大開口,本少早就環顧了此地一周,也就剛才落水的幾個最美了。林少你不如刷刷干凈,將就了吧。”
“行啊,我若享用,禾少你敢嗎?”“來來來,比劃比劃。”
這無遮大會即將開始,巫舟令為求主賓盡歡,馬上命令身邊管事去把湖里的女奴撈起來。卻沒想到,剛退出大堂的管事,不到一刻鐘竟臉色蒼白的折返回來。
“少主……大大事不妙,湖里那幾個……”管家一想起剛才打撈的情景,遍體生寒,還有他忍不住抬頭往那人,被敏銳回望的一眼,那種無言的恐懼永刻靈魂。
“好好說,少大舌頭。”巫舟令見管事的反應,也不禁想起初見沈霏的遭遇。
兩人一下子屏住呼吸。
“一共掉下湖的七個女奴,五個死在了湖底,兩個救得及時,但也重傷了。”管家深吸一口氣,左右惶恐望望,低聲說,生怕對岸那人能忽然出現在背后般。
“這……怎么死的。”巫舟令臉色繃緊。
“有兩個巧不巧,舞臺砸下來的竹子扎成了篩子。”
“怎么可能,那不都是竹尾嗎?”巫舟令瞪大眼,為了制造竹林效果,舞臺上取用的都是竹子枝葉最多的頂部,枝條柔韌。
“對呀,可造孽的,誰想到之前她們掉下湖前亂劍把竹子都削尖了呢,這不一扎下去,如肉掉釘板……”
“算了,跳過。其余的也簡略說一下。”巫舟令打了個寒顫。
這會兒,把周邊侍女調弄完的公子哥兒,遲遲等不來賭具,不滿地朝巫舟令吆喝起來。
“喂,令少啊,你的妞洗脫皮了吧,這么久都沒到貨。”兩位斗酒斗到醉醺醺的子弟,拎著酒壺晃過來,“還有你們在這邊嘀嘀咕咕什么呢,莫非你這老管家比妞還吸引人?”
這兩位醉漢一嚷,全部巫族子弟都抬眼往中心瞥。
巫舟令見瞞不住,嘆氣,干脆走到李少跟前報告。
“李少,那女奴比想象中還可怕,落水的只剩兩人活著。”
“嗯,還有這事?”巫舟李頓時聲高了八度,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四周子弟見狀,紛紛圍上來。
“李少,不由得我們不信。管事,你來說死法。”巫舟令又指揮了數人去把尸體拉來。
“各位少主,奴才河石。這方才的表演中,七位落水女奴有五個已意外死亡,有兩個重傷……”
“行了,快上重點,怎么死的。”李少喝道。
管事顫抖都偷看一眼,見巫族子弟漠不關心的神態,心中悲涼又不禁麻木。
“兩人被劍氣削尖的竹排貫穿。一人脖子套在了二層的彩旗上,拉斷的。一人不巧砸在了從湖底起來換氣的劍龜上,劍龜是主子養的奇物,背甲上長滿劍狀尖刺。”
聽得眾子弟眉頭大皺,面露厭惡之色,但又不住好奇的催促管事。
“還有一人呢?”
“她……她不慎栽到了湖底的排水孔里……找到時只剩一張人皮。”這觀賞性用的湖,這幫巫族子弟經常挖了填填了挖,耗費無數,但他們再有錢也耗費不起符陣,為了節省,只能紓尊降貴用用凡人的法子。
鑿暗渠循環活水,巫舟令家的小湖更奢侈些,湖底鋪了排水孔,隨時把水一放就變成一個斗獸場。
所以,那些排水孔的吸力相當可怕。
“行了,夠了夠了。”率先喝醉的兩位子弟想象一番,頓時吐了。
“那還要不要驗尸。”巫舟令指揮侍女們扶住兩位子弟。
“要,當然要,不然豈不是白吐了。”兩位開始說胡話的醉鬼又開始比斗起來,這次連尸體都不放過,李少都看不下去了。
“夠了,真是不想帶你們這些蠢貨出門,晚宴的氣氛都被你兩毀了。”
“好好好,李少發話,咱們聽。但令三少啊,嗝,你不是說還有兩個沒死的嗎,拉上來。”
“行行行,你兩個醉鬼贏了。”巫舟令無可奈何,喚人押方才跳舞的女奴上來,兩個艷麗的少女被推跌在地上,卻就這么縮在原地,默不作聲神色呆滯,仿佛是個人偶娃娃。
“怎么,不是重傷嗎,我看咋一點傷都沒有?”醉鬼們靠近拍打地上的女奴。
“人都嚇傻了,魂都丟了,還不是重傷嗎?”巫舟令翻白眼,這些子弟沒有李少發火根本治不了。
“丟魂了也算重傷,我看這兩是命硬吧,哈哈哈,且讓本少吸取點氣運。”醉鬼們把酒壺一扔,開始扯衣服,現場一片不堪入目。
沈霏彈完琵琶,就直接返回閣樓內室閉目養神,并不知道湖里發生的事情。而且因她強大的祥瑞之名,這塌了半邊的第五層閣樓,無人敢來造訪,也無人敢來吆喝。
河金跑上跑下端茶遞水,更不敢提了,像木偶地候在一旁。
直到對岸的爆發媚笑尖叫和鬼哭狼嚎,沈霏才醒過來。
“呃,好惡心。”她皺眉從桌布上扯出兩團棉絲堵耳,又沉沉睡去。
殊不知,這片墮落的府邸還有人與她反應相同。
“噫,好惡心。”府邸人造小山亭閣上,一個紅發齊腰的小女孩,皺臉放下了千里鏡。
“娘,你就讓舅舅這么在咱們府上,招待那幫惡心的廢物。而且,那些奴隸也是女的,我們太過放縱這些男人,他們有朝一日不會……”面容精致年僅十一二的小女孩咬唇,眼神有點小慌張。
“青兒不怕,你那舅舅也不過有賊心沒賊膽,我們兩他都喜歡,可他有那本事嗎?”巫舟諒不屑地笑,慢條斯理地喝茶,“要記住,咱們巫族,準確的說是巫女一族。”
“我們巫女才是這里的主人,這里的蜂后。這些閑籍子弟,就像公蜂,放他們與那些用來寄胎的奴籍女修玩玩又如何,多誕生點工蜂為咱們服務不好嗎?”
“要記住,你這頭紅發就是咱們舟家巫力的象征,等你今年滿十二歲,娘親就教你使用巫術。”
“可是娘親,那為什么巫籍里也有男的呢?”“那是為了培養蜂皇。”
“好吧,娘親老是敷衍青兒,那我換一個話題。舅舅抓來那什么破相女奴,好像真有些本事呀,邪門得很,具下面的稟報。她出現在奴園以來,已經有十七八條人命跟她有關了,這樣強盛的負面氣運,我們不該進行一次巫瞳察運。”
“你當我不察過嗎?”巫舟諒想起這事就肉痛,嘴角忍不住抽搐。
“哦,原來娘親你在騙舅舅。”小女孩壞笑。
“青兒我跟你說實話,但一定要保密。這女奴呢,是命格特別的牽運之人,還是其中最討厭的那種,只牽扯厄運。能將注意到的人,氣運全部帶亂,比如畢生厄運一瞬間內被她扯成一團,驟然爆發。”巫舟諒睜開一只黑紫瞳,指尖點著女兒的眉心把所見傳達給她。
她的黑紫瞳仁轉向沈霏所在處,那半坍塌的閣樓,冒出一對青紫的煙氣構成翼尖,不時撲扇,四處的厄運馬上被羽翼攪動,通通飄附過去,少許被煙翼吸收,大多被打成團反彈回去,顯然十分挑食。
然后那團被壓縮凝結過的厄運黑氣,在所有人都不覺間返回了那位原主,前來挑釁的老婦身上,這剛踏上湖心橋的老婦,竟一下子就重心不穩,踩到剛好不穩的那節木料上,咕咚掉湖里去了。
“她身后那雙厄運翼就是證明。”巫舟諒沒有上前仔細看,就開始忌憚這種能力,完全不知自己錯過了什么。
“嘻嘻嘻,太好玩了。”小女孩眼睛滴流轉,掩嘴低笑朝沈霏所在的閣樓望去。
沈霏立刻在恬息中皺眉,身上緩緩恢復的厄運獸也開始不安的拍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