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明日香當慣了夜貓子，入學第一天照舊頂著陰間作息上躥下跳，凌晨上床凌晨起，洗漱完畢后就開始了畫符—跑圈—練拳腳—舞長槍—沖澡—吃飯的日程。

朝暾初露，少女背起小書包，溜溜達達上早八。

教室空闊，僅四套桌椅列成一排，桌面桌肚干凈得連筆紙都無。相較而言使用痕跡明顯的則是黑板和講臺，黑板面的粉筆印深淺不一，大多堆疊在正中，講臺上躺著攤開的教案和零星幾個粉筆頭。明日香探頭細看，暗嘆這班主任雖然在教學方面不一定專業，但毫無疑問是盡責的，教案本筆記成段，甚至還畫了重點。

唔，可惜。

學校的教材她已閱遍，初級入門書而已，大概率是專門編給民間招募來的學生看的，十幾年不見得能更新一次。咒術一門的知識精華多被御三家壟斷，他們把這些書當珍寶供起來偶爾瞻仰一番，生怕損壞先人遺澤。可知識并非神龕，豈能束之高閣。藏著掖著的，也沒見他們傳承到點真家伙。

明日香尋了光照不到的角落坐下，拉開沉甸甸的書包。

教材一本沒帶，旁的倒搬了不少。

少女舉止自然，落落大方地動用咒力輔助自己看書，蒙眼的緞帶也懶摘。

擁有六眼的五條悟可不是草包，縱然她斂蔽咒力波動與殘穢的本領一日高過一日，但畢竟缺乏參照，不能斷定。面對禪院直哉她尚且要借助符箓小心行事，一絲咒力都不敢當面泄露，更何況是位于實力斷層之上的五條悟呢。

瞞不住的。

而且沒必要。

·

課前十分鐘，禪院明日香起立鞠躬，向匆匆進門的班主任夜蛾正道傳達禮貌問候。

渾身黑道大哥氣勢的班主任被她一個深鞠躬震得僵在原地，反應過來后略顯局促地同她問好，眼神卻不由自主飄向講臺，落到教案后方定下。

這個反應…夜蛾老師昨天是忘記把教案帶回去卻誤以為弄丟了嗎？

臺上臺下的師生相互問安過后便各自執書默讀，教室就此陷入詭異的寂靜。

上課鈴敲響第一秒，偌大的教室里僅師生二人面面相覷。

上課鈴敲響第八秒，家入硝子踩著鈴音的尾巴踏入教室，她腋下夾本書，兩眼半睜，嘴里還叼了片三明治。

夜蛾正道似乎習以為常，并對此視而不見，只臉色陰沉地盯著門口。

攏共四個學生，就來倆。

眼看他耐著性子又等了五分鐘，期間怒氣條蹭蹭蹭持續上漲；眼看他十幾通電話打過去無人接聽，最后丟下一句“你們先自習”就殺氣騰騰地抓人去了。

班主任一出門，禪院明日香當即放下書本，試探性往家入硝子那邊挪了挪桌椅，家入硝子惺忪著睡眼，直接一推手把兩張桌子合并了。

明日香得了準許自是喜不自勝，笑瞇瞇地湊過去同她說小話。家入硝子側耳傾聽，逐漸被明日香口中的逸聞趣事吸引，三兩口咀嚼完三明治，遂神采奕奕投入閑聊。

八卦醒人腦。

當拎回兩名掉線刺頭的夜蛾正道再次站上講臺時，原先昏困學生的精神面貌早已煥然一新。

見女同學都在低頭安靜看書，夜蛾正道倍感欣慰，心頭熊熊燃燒的怒云頓散，也就忽略了二人拼合的書桌和嘴角隱秘的笑意。

文化課雖遲但到，夜蛾老師介紹過新生，開始捧書授課。

臺上嚴肅認真，臺下精彩紛呈。

五條悟頂著腦袋上未消的包，花樣百出地騷擾夏油杰。罰站二人組不多久便和班主任玩起了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在夜蛾正道背后有來有回地過招。

明日香坐姿挺拔，臉部自動追蹤老師和黑板，視線則主要集中于自己帶來的書上，主打一個虛假的全身心參與感。家入硝子就靠在她旁邊單手托腮，書內夾書別有洞天，一臉淡定地品鑒小漫畫。

看到大家在摸魚之道上各有千秋，明日香就放心了。

真好，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

熬過三節課，家入硝子闔書后靠，順手摸出一支煙叼上。明日香活動肩頸腰腿的身形一滯，轉頭在書包夾層里摸索了一通，兩只手的指縫便被不同顏色包裝的棒棒糖填滿了。

“一根棒棒糖換一支煙，拒絕二手煙從我做起！”

家入硝子偏頭對上明日香作古正經的嘴臉，不由得輕笑，抬手將細長的女士香煙塞回煙盒，指尖隨意點在了某根棒棒糖上。

明日香也不含糊，一搓一扯撕開包裝，舉起晶瑩剔透的糖果遞到對方嘴邊。剛想說點什么，就發現好大一輛五條悟停靠在了她桌前，臉盤自高海拔向低海拔傾下，壓迫感撲面而來。

幸好明日香不用眼睛視物，不然大約會被突如其來的臉盤子嚇得應激。

嘖，神子懂不懂什么是社交距離？和人說話要貼這么近？

不怪她把五條悟鬧騰夏油杰視作騷擾，因為一般人都不會倏地跳臉殺，這么會跳臉請去鬼屋當NPC發光發熱吧……

“我也要吃糖——”比孩子氣的要求式語句更早出現的是某人撥弄棒棒糖的手指。

他已經挑上了。

夏油杰默默捂住臉：這才一秒沒看住啊，悟。

明日香不知道為什么夏油杰年紀輕輕的就一把年紀，往那一站就一股子監護人味兒。左右不過幾根棒棒糖而已，她也往后一靠，連線硝子進入看戲模式了。

全場最忙·夏油杰先是無奈勸說不為所動還在念念有詞挑挑揀揀的白色短發少年，無果，少頃轉向她以監護人的口吻替“孩子”道歉外加開脫。

丸子頭少年的話語、態度處處禮貌謙遜，極具欺騙性，然而其語言行動的中心思想提煉出來無非是：孩子還小，不懂事，你就讓讓他吧。

明日香大為震撼，這就是硝子口中一言不合即開打的人渣倆？如今看來似乎是不打不相識的經典套路，結合實際情況，或許已經進化到兄弟情的究極形態“父子情”了？話說互毆居然也能成為雙向奔赴中的一環嗎？！

不是很懂男孩子間的友誼。

姬發式少女內心吐槽一波刷屏，表面上只是疏離客氣地敷衍幾句，又從夾層里捉出三根棒棒糖，補完了一整套口味。

“別挑了，都拿去吧。”明日香起身背上書包，緞帶下露出的小半張臉不辨喜怒。

差點忘了。

巨無霸牛肉蓋飯和蒲燒烤鰻魚要提前排隊，買飯得趁早！

少女走前沖家入硝子豎起兩根手指，一長兩短并了三并。對方將口腔中的棒棒糖頂換到另一邊腮幫子，圈了下手指當作回復。

夏油杰一頭霧水地旁觀了二人比耶和比OK的全過程，雖對女生間的新式手語暗號感到費解，不過還是禮貌性地保持沉默。

家入硝子沒有解釋的意思，簡單道別后哼著歌帶走了復合體課本。

丸子頭少年對新生的感官略復雜，才陷入思索沒幾秒就被身旁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嚇回神。轉過頭是顧不上形象紅著臉瘋狂咳嗽吐舌哈氣的五條悟，他看上去快被嗆死了。

“咳咳咳…咳…救我，杰！”

夏油杰悚然一驚。

“堅持住悟！我這就去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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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天邊排飯的少女若是知曉自己錯失了盲盒禮包內萬中無一的變態辣驚喜口味，約莫也會心痛得抽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