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別端著一個餐盤，找了個空位坐下。

海誠點的是一碗清淡的瘦肉米線，加了個煎蛋。

夏小檬的盤子里是一段蒸玉米，一個煮雞蛋，以及一碗小米粥，糖加三勺。

“吃這么清淡？”夏小檬一邊剝著煮雞蛋，一邊說道。

“養胃。”海誠淡然回道。

“哦。”夏小檬也不知道該怎么搭話，兩人沉默了片刻。

海誠嗦了一口米線，正用筷子夾起煎蛋，忽然感覺眼前有些模糊。

腦袋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夏小檬恍惚變成了兩個……三個……又融合在一起，不停地閃爍。

眼前的畫面稍稍穩定些后，夏小檬的身子顯得略微透明。

她依舊在剝著煮雞蛋。

將最后一塊蛋殼剝下，夏小檬用拇指、食指以及中指捏著這枚嫩白的雞蛋，無名指和小指則微微翹起，將雞蛋舉起來，在眼前仔細觀看。

然后，她向前伸出手來，小嘴微張，發出“啊——”的輕聲。

海誠睜大了眼睛，看著那纖白的小手朝自己這邊靠近，指尖捏著的那枚雞蛋白白嫩嫩。

這是……要喂我吃？

腦海里莫名涌出的記憶讓他精神有些迷離，下意識地就張開了嘴，向著少女的手迎了上去。

不，不是……

海誠冷不丁一個激靈，身子猛地一顫。

“海誠？海誠？”

夏小檬疑惑地看著海誠，喊了幾聲名字，但海誠并沒有回應。

海誠左右轉頭，同樣的食堂，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夏小檬。

“怎么，不吃？不會是要我拿嘴喂吧。”

“嘻嘻，但是在食堂不行哦～”

耳邊響起朦朧的說話聲，海誠感覺腦袋重若千鈞，呼吸變得沉重，強行支撐著自己。

眼前的少女手里依舊捏著那枚水煮蛋，她自己小小地咬了一口，現出里邊的蛋黃。

然后，又向前伸出手來。

“我不吃蛋黃。”

“為什么？”

“會長胖。”

“那我也不想長胖。”

“別浪費了，你要多補補蛋白質。”

“……你別總那樣壓榨就好。”

“哼，那你吃不吃嘛。”

海誠身子往前湊，張嘴去咬。

咔！

一聲脆響，舌頭一陣疼痛，這讓海誠瞬間清醒。

“嘶……”海誠捂著嘴，表情痛苦。

“你怎么回事？”夏小檬湊過來，問道。

“咬到舌頭……”海誠緩了緩，說道。

舌頭尖尖都已經微微腫了起來，剛才眼前虛幻的一切已經全然消失不見。

“那你剛才在說什么啊。”夏小檬疑惑地看著海誠。

“說？我剛才說什么了？”海誠回想起剛才精神恍惚的經過，頓感不妙。

夏小檬說道：“你說你不吃，會長胖，別總壓榨我什么的……”

“我說這些了？”海誠此時已經完全脫離幻象，他神色鄭重地問道。

“我還想問你呢，你剛才……剛才就好像在夢游一樣。”夏小檬突然伸過手來，指背按在海誠的額頭上，“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校醫院看看？”

感受到少女小手的冰涼，海誠側頭躲開，然后自己按揉著太陽穴。

“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海誠說道。

“你不會是出現幻覺了吧，還是要好好休息。”夏小檬道。

“嗯……”海誠捧起碗，喝了口面湯。

剛才所見的那一幕，在上周目當然是真實發生過的，正如在宿舍陽臺上看到“葉青檸”出現在眼前一樣。

精神狀態越來越奇怪……

哪邊是幻象，哪邊是實體，什么是夢境，什么是現實……

感覺，快要分不清了。

“喏。”夏小檬手里的煮雞蛋剛剛剝好，就伸手過來放到海誠的碗里，“補補吧。”

海誠微微一怔，低頭看著漂浮在米線湯上的那枚雞蛋，幻象險些再次出現。

看向坐在對面的少女，海誠深深呼吸，心中不停地重復“冷靜、冷靜、那些都是幻象”。

“謝謝。”海誠沒多說什么，用筷子夾起煮雞蛋，一口吃下去。

夏小檬靜靜看了會兒，然后也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著紅米粥。

接下來海誠也沒有再說話，很快將米線嗦完。

“我得回宿舍了。”海誠端起餐盤，站起身來。

“你在忙什么啊。”夏小檬也端起餐盤起身，跟在海誠后頭朝餐盤回收處走去。

“專業上的項目。”海誠簡單回道。

“做程序之類的？”夏小檬知道海誠的專業，但并不懂技術方面的東西。

“差不多。”海誠點點頭，說道。

夏小檬把餐盤放到架子上，伸手扯了扯海誠的衣擺：“哎，海誠，上大學之后你覺不覺得挺孤單的啊。”

“孤單？”海誠察覺到了關鍵詞，“不孤單，舍友都挺好的。”

“是嗎……”夏小檬撇撇嘴，說道，“我三個舍友都脫單了，整天跟男朋友膩在一起。”

海誠：“……”

這話沒法接。

夏小檬又說：“你們宿舍，舍友都脫單了嗎？”

“就一個。”海誠說道。

“這樣啊。”夏小檬說道，“那跟我們宿舍剛好相反。”

“脫單也沒什么好的，我們宿舍那位就總是不在宿舍。”海誠說道。

“我宿舍周末經常就我一個人。”夏小檬說道。

“那是挺孤單的……”

“是啊。”

“都有自己的事情，就不會想什么脫不脫單了。”海誠馬上將話題岔開。

“有什么事情，就……就可以一起做呀。”夏小檬小聲說道，“這不是更好嗎？”

海誠隱約感覺身邊這位似乎稍稍改變了戰略。

上周目的夏小檬是猛烈進攻，單刀直入地攻破了他的防線。

而這周目，或許是察覺到他的防線變得更加嚴密，就采取了潤物細無聲的方式。

從心理層面逐漸腐蝕他，影響他，然后……占據他。

一定是這樣的。

海誠心中篤定，畢竟上周目跟這位少女相處的時間是最長的，對她也是最了解的。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只要你的手段變得溫和，那么周旋的余地就會變大，風險也會降低。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趕代碼。”海誠看了眼手機，說道。

“哦……那中午出來吃午飯？”

“不了，我點外賣。”

“你外賣都點些什么啊？”

“烤肉飯，加瓶可樂。”海誠說到這里頓了頓，側頭看向夏小檬，微微笑著說道，“你上次帶給我的鹵牛肉還沒吃完呢。”

夏小檬站定微微一愣，她都快把鹵牛肉的事情給忘了。

原來……

他還想著啊。

夏小檬嫣然一笑，說道：“那要趕緊吃掉哦，別壞了，回頭再給你帶。”

“謝謝，很好吃。”海誠比了個OK的手勢。

攻防講究一個你來我往，不將路走絕，不把話說死，讓情緒起伏有序，這才是避免柴刀的最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