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河北承德,家里呢有四口人,父母和我的爺爺,我也不知道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記事的,或許就是認識她的那個夏天。
我是獨生子女,老爸說當時是因為響應政策,所以就生了我一個,所以從我記事起,我的玩伴就是家里養的一條狗,它與我后來養的狗不同的是,它通體雪白色的,家里人為了叫它方便些,就起個“小白”這個隨意的名字。小白是一條中體型的狗,在農村這樣的狗都得用東西拴起來,從我記事起小白就沒有過自由,它們的一生或許就注定是被束縛的吧。
家里就和正常農村人家一樣,有著東屋西屋和一個不大的院子,還有幾個用來放東西的棚子,我家前面不遠處是一座不大的小山,山上就一棵不知年代的松樹,聽老一輩人說過,那山上以前好多松樹,經常有白老鸛在上面待著,至于現在,那山上就那一棵松樹,兩個成年人都抱不過來,我家東西屋的位置,每天早起一抬頭透過窗戶就能看到那棵松樹。從小到大,每次睜眼醒來拉開窗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也應是它。
接下文來說,也是在這個時候我認識到我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后續我最遺憾的一個朋友。
我和她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是在爺爺帶我去散步路上,那天是個晴朗的天氣,承德的夏天,雖然白天與周邊城市無異,但是在早晚都是很涼快的,爺爺和我吃完晚飯,從家門口出去往大道走,我們那里的大道就是指村里最長的,通車的一條大直道。而西邊和東邊也就是指大道的東方和西方了。而我和爺爺經常吃完飯就往西邊溜達,溜達在我們那也就是散步,但是大家都習慣說溜達。在山村,周圍也都是山,所以就連溜達的路出了莊子就是山了。
我和爺爺如往常一樣,在往上坡走不遠并繞了個彎的地方,遇到一個看起來和我爺爺差不多歲數的白發老人牽著一個同我歲數差不多大的女孩。爺爺認識那個老爺爺,拉著我過去和那個老爺爺談了起來,而我和那個女孩和這兩位沒有什么共同的話題,所以兩個爺爺一致決定,讓我倆去找個地方玩,他倆找個地方說說話。
我和她一開始也沒什么可以說的,往前走不久,看到前面有一堆能剛好沒腳踝的草地,我看著她,對她問道“你會抓螞蚱么?”她看著我,也不知道心里想著什么,然后問我“螞蚱怎么抓?我不知道怎么抓。”我對她指了指前面那片草叢,伸腳就踩了進去,在草里來回踩,沒過多久,螞蚱就從草里往外蹦了出來,我就彎著腰一只一只的抓著,那個女孩則是在旁邊好似啦啦隊般對我稱贊著。直到后來螞蚱被我抓的手上拿不過來的時候,我就一撒手,那些被我束縛的螞蚱就如魚如水般,瘋狂的逃竄著。
天也慢慢的黑了下來,兩位爺爺似乎也注意到這一點,過來叫我倆,各回各家。而在走之前,我開口問她“你叫什么名字?”她回過頭對我說道“你叫我諾諾吧”就著天邊那一抹暈紅,我看著越來越遠的兩個背影,也不知道明天能否再見。
回到家,先去東屋看了會電視,電視是那種大頭的,就跟老式電腦一樣,但比老式電腦的屏幕更大些。爸媽愛看央視臺的普法欄目劇,然后等到八點多后準時去看電視劇,那時的我只喜歡看動畫片,至于像我爸喜歡的那種就算了吧,但那時晚上也就只有看看電視比較有意思,所以就像湊熱鬧一樣,跟著看了會,然后去西屋炕上鋪好小薄被子睡覺,那時候月亮很圓,月光灑下來照在地面上就像打了燈光一般。
早上的空氣略帶有泥土的清香,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洗漱,這也是我小時候最討厭的事,不知怎地,小時候按照我們這里的話來說,我這個人就是有點隔路。白天還如往常一樣,看會電視,然后找小白去玩會,下午再和爺爺一起睡個午覺,直至晚上依舊是爺爺牽著我出去散步,爺爺是老師,所以在村里輩分高一些,路上好多人都在跟爺爺打招呼,說著諸如“姚老師帶著大孫子出門溜達來啦”這樣的話語,爺爺也笑著和那么多長輩互相聊著,我也不知道說什么,爺爺和我說這個叫什么那個叫什么,我就對著那些大人挨個打著招呼,在這時,我看到不遠處出現了昨天看到的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離我越來越近,那個叫諾諾的女孩也發現了我,對我揮了揮手“喂,是你啊,你又來溜達啦。”我笑著回應著她,然后就在她爺爺的默認下,我倆先往西邊大道溜達。
女孩子天生就是愛美的,這一路上,諾諾摘了好多不同顏色的花,每摘一朵都要問我好不好看。我們這個村子離西邊那個村子有著三四里地的距離,而在快到那個村子的路上有著一個用水泥砌成的用于打廣告的長方體,他們大人叫它大牌子,那也算是一個村里人最常用的參照物,一問在哪,一說大牌子這呢,就知道了。而我和諾諾也溜達到大牌子,然后就開始往回溜達,我們倆的爺爺和那些大人都聊上頭了,我倆索性就回去了,我先帶她來我家,然后呢帶我去她家,在她家的時候,她坐在炕沿問我叫什么“你叫我小龍吧,既然都叫你諾諾的話。”“小龍小龍,你為啥不叫大龍呢?”諾諾笑著問我,“那不好聽吧”“嗯,也對。”諾諾略帶有正經的樣子看著我。就在彼此都熟知后,我就回家了。而我沒想到的是,我成功的給自己挖了個坑。
第二天的早上,我在迷迷糊糊中就聽到外面有人再喊我的名字,而讓我清醒的,是我媽過來邊敲邊對我喊著“小子,別睡了,快起來,來人找你了。我醒了之后從炕上起來穿好衣服往院子里走,看到來人嚇我一跳,諾諾站在我前面看著我迷糊的樣子笑了起來,我驚訝地問她“你怎么起這么早啊?我還沒睡醒呢。”“這還早啊,我都吃完飯了,你好懶啊”“我我我...不懶!”老媽喊我吃飯,我回頭應了一聲。轉過頭諾諾對我說“我先回家啦,一會你吃完飯來找我吧。”看著諾諾走的時候,我轉眼望向小白那個方向,奇怪的是,它今天沒有叫。
爸媽不認識諾諾,但經過爺爺說之后,“那誰誰誰家的孩子啊,我說咋看著眼熟呢”這就是老爸老媽總結出來的。
這個夏天我每天都是和諾諾在一起玩,有時會帶著我家我大姑家的我大侄女。朦朧著我記得,我們在一起爬過山,在她家院子里玩捉迷藏,我藏在她爺爺那屋,諾諾的爺爺看著我笑著讓我藏門后,等諾諾來,他還在替我打掩護。諾諾家院墻旁邊有一棵櫻桃樹,我大姑家也有,我、諾諾和我大侄女,我們三個一致決定,弄櫻桃來擠汁喝。大姑家還有個后院,后院有個小塊地,地上就種著兩棵櫻桃樹,一棵是白色的櫻桃,一棵是紅色的櫻桃。我們摘了半袋子櫻桃,合在一起,把袋子中間扎幾個小眼。最后的最后,我們得到的是,半杯子櫻桃水以及炸的哪里都是的櫻桃碎屑。
記得有一天下雨,下的是那種毛毛細雨,雨很小,我和諾諾上午想要去爬山都給我倆勸阻回來了。經過我家車庫的時候,就聽到什么東西在叫,諾諾碰了我一下然后指了指頭上,頭上有一個被蜘蛛網困住的蟬,在我們那里也叫做“嗚嚶蛙”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蟬,覺得新奇,連忙跑回家拿著掃帚把它從上面扒拉下來,就聽到它瘋狂的在叫(后來才知道那是它的薄翼在振動)。我和諾諾離近了端詳,然后我就把它拿回家放在紗窗上,那時候它就已經飛不了了。雨下得越來越大了,諾諾提前回家了。老媽弄了一些面條,炒了雞蛋醬,拿著一個小方桌放在炕上,桌子下面鋪一層長布。就著下雨吃面條其實挺有感覺的,要是再睡一覺就更好了。諾諾在下午兩點多來我家,我倆問了我爸怎么處理這個蟬“你倆就把它放在楊樹上就行了,它會吸楊樹的汁的”我倆小心翼翼的捧著蟬,給它放到楊樹的樹干上,看它抓牢后,才放心離開。
就如我我說的,下雨嘛,最適合睡一覺了,我倆都各自回家睡覺了。
直到吃完晚飯去找諾諾,遇到她奶奶了,她奶奶跟我說,“下大雨了,諾諾和她爺爺去趟河趴水里了,衣服都濕了,今天就不出去了。”“知道了,大娘,我明天再來找她。”我一想到諾諾全身都是水就想笑,殊不知那是距離告別的倒數第二天。
倒數第一天的早上,我去找她,她換了一身衣服帶著她奶奶和我一起往西邊那條路上溜達。在那條繞山路旁邊的小山,有一條雨后形成的小溪,諾諾的奶奶說能喝,我們兩個都趴近了嘗了嘗,略甜帶有清香。下午的時候,諾諾的爸爸媽媽回來了,我就沒去找她。
她走的那天早上,我去找她,看到她爸爸媽媽往車里再裝什么,我按照老爸教的跟諾諾的爸爸媽媽打了招呼。進屋去找諾諾,這時看到諾諾穿著一身白色的裙子,就如那天一樣追問我讓我回答好不好看。而以前我都開玩笑的說不好看,說反話。而這次,我點了點頭,說了句“好看”諾諾似乎有些驚訝,然后對我說“我今天就走啦,跟爸爸媽媽一起去生活了,等到時候我再回來的時候找你玩來,到時候你可別不歡迎我哦。”“那肯定不會的”
諾諾的爸爸在叫她說,“該走了”,我看她上車然后打開車窗對我揮了揮手,留下了一句“再見”
從那天我就再也沒見過她,直到初二那天,正好放假,她爺爺家打棒子的時候,我去她家吃飯,一大群人分兩波吃(這也叫做二悠),吃飯的地方就在她家中間的客廳,每家中間的這個客廳都很大。我從外面坐著透過西屋的紗窗看到一個女孩,我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的那個女孩,所以我還是和小時候認識的那幾個發小聊著天。直到我坐著吃飯的時候,我看到西屋的門開了,那個女孩坐在我對面,我沒抬頭,稀里糊涂的吃完就走了,一眼都沒看。
到晚上,我爸和我睡一個屋的時候,我倆躺在炕上,我爸勸我多吃好長大個子,我答應著,也沒放在心上。直到他說了一句話,讓我后悔很久很久
“你看諾諾那孩子,這么多年沒見了,小姑娘長高了,越來越俊了。真是女大十八變了。再看看你,成天瞎跑......”
老爸說的話后來的我都沒有再聽,我那天好久好久都沒睡著,不知為什么。
不知從誰那聽到她和她爸媽去石家莊了,在石家莊定居了,那是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朋友,她的樣貌我也已忘卻了,能記得也就只有這些了,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記得以前有一個朋友在一起玩了一個夏天,屬于我記事的第一個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