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還這么客氣干嘛?既然妹妹這么客氣,那姐姐我也就不駁妹妹的好意了,這禮物我權且收下了。”藺婉心接過禮物道。
她把那美人雕像放在手中仔細端倪,道:“哎呦喂,這尊雕像怎么看著這么面熟?”
正在旁邊的丫鬟翠兒快言快語,忙道:“夫人糊涂了,這尊美人還有像誰?豈不就像夫人嗎?”
藺婉心本來是覺著眼熟,只是一時記不住是誰,只是不知竟是自己,一時竟有些尷尬,也不知說些什么,楞楞的不說話。
翠兒自知失言,也低頭不說話。
歷嫡千想萬想也想不到這上頭,哦彌陀佛,她才剛剛跟三姨太會面,此前拜堂的時候,三姨太也是在場的,可她遮著大紅蓋頭,看不見她,今天還是第一次見著真佛,自己也早前一直聽聞三姨太是聞名遐邇的大美人,所以送她一尊美人雕像,哪里曾想這雕像竟像她?
歷嫡再仔細一看,的確有七分像。
沒法了,只能拿話掩飾了:“哎呦,這可真不防,妹妹此前也沒見過姐姐,不知姐姐長啥樣,只念叨著姐姐是美人,送美人像總不差的,不防竟撞上了。看來也是妹妹合著和姐姐有緣分呢。姐姐若喜歡著雕像不妨收下。若姐姐忌諱,我自拿回去,這也沒什么?!?
藺婉心一聽,也自知沒有責怪的禮兒,忙道:“沒有的事,這正像妹妹所說的,是緣分呢。姐姐高興還來不及,哪有送回去的理?翠兒,你替我收下了吧。對了,你看二小姐在屋子里干什么?讓她出來見見她大嫂子?!?
翠兒一聽道了個“是”,忙把禮物捧了下去,自去房內喚貝兒了。
這邊什萃閣的另一個丫環靈當泡了一杯筍尖來。靈當泡了茶來,三姨太并沒有直接讓她給歷嫡,還先過了三姨太的手,親自奉給歷嫡,歷嫡含笑恭敬接了。
這邊才和三姨太聊了一會兒天,出來一個長得還算水靈卻有些木訥的八九歲的女子,出來尊聲叫了一聲“嫂子。”
歷嫡忙應了聲“噯”。
長的倒也有三姨太三分的人才,只是不知為何,看著呆呆的,好像有一肚子的心事,不像三姨太的靈氣逼人。再則一想,三姨太這樣的人只恐世間少有,人間難得,哪里能要求老天爺讓三姨太再生一個來?這樣一想,也自覺順暢多了。
“這可是貝兒?”歷嫡道。她可是早前就聽聞三姨太有這么個九歲的女兒的。
“可不是,今年九歲了。”藺婉心用手摩挲著貝兒的頭道。
“二姨太處的三少爺叫寶兒,這可是為什么?”歷嫡道。她也早就聽聞有個貝兒,也有個寶兒,只是不知為何貝兒還要大上幾歲。
“還有為何?”三姨太訕訕道。“不招人喜歡唄。先前可不叫貝兒,直到有了二姨太的寶兒,才有了我們家的貝兒。為的是湊成一對兒,只是我們家貝兒哪有他們家寶兒招人稀罕。這不都是老爺取的?”
歷嫡在心里暗嘆,原來如此,這也難怪貝兒總是木木的了。
“去吧,去房內溫習功課,將昨日《四經》上學過的字兒寫上一遍,等會兒媽再過來檢查??刹辉S偷懶。”藺婉心對貝兒道。
貝兒抿了抿嘴,想說什么,到底沒說出來,點了個頭,自去了。
“這茶品著如何?”藺婉心笑道。
“很香。可是筍尖?可是筍尖好像也沒這么香?!睔v嫡瞇著眼,品了一口茶道。
“茶倒是筍尖,只是不單是筍尖,還和了曬干的梅花和杏花。又取了舊年梨花上的雨水,放在甕子里,埋在梨樹根下面,埋了有好倆年了,前幾日才拿出來喝。剛巧讓妹妹你撞上了,可不讓妹妹嘗個新鮮?”藺婉心道。
“喲,原來如此,可巧我有口福了?!睔v嫡笑道。
三姨太也抿嘴一笑。
“對了,想必老太太,太太和二姨太處妹妹上午已經去過了?”藺婉心道。
歷嫡一聽心頭顫了一顫,心想賢良如三姨太到底也不能免俗,也要過問人間俗事,說說人家的家長里短。可是,這又能怎樣呢?俗話說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人不害人,難不成連防心也無?
“去過了。老太太倒是個好相與的,挺疼人,就是脾氣大,今日好像她廚下的廚子做得醬骨頭太硬,老太太摔了碗。還是我和全堂在那兒做好做歹才息了她的脾氣。太太呢?”歷嫡說到此處,抓住衣襟,低下頭,不再說話。
三姨太一見自然明白怎么回事,瞇著眼睛似笑非笑道:“怎么樣?是不是有些不好說話?”
歷嫡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早些年,你還沒見過呢,和二姨太鬧得正歡騰,太太家里頭是做大官的,家大業大,老爺不看僧面看佛面,雖對太太不甚寵愛,到底也要看她三分薄面。奈何太太眼里容不得人,我們底下的,自然也就難做人。好在老爺是個容人的,也好替我們遮蔽一二。而二姨太家里是戎馬出身,不是我說,二姨太也未必就是一個好相與的,她雖生得美,卻也是雷霆暴戾性子。和太太針尖對麥芒,斗了很多年,我們底下的夾在當中,戰戰兢兢,很難做人,生怕有一天沾上晦氣。直到二姨太搬去了允月宮,和太太的慈善居離得遠了,才消停些。任是如此,這些年也是明爭暗斗不斷。妹妹,不是我說,你才剛進來,不懂這些事,你雖是長媳婦兒,家勢也不小,但凡事應該小心行事,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牽扯進去,能做的話最好做到兩邊周全,不能做的話就只能是無奈了?!闭f完竟不自覺流下兩行清淚。
歷嫡一聽一邊納罕,知道三姨太說的是真心話,這些可不是和自己這大半日所觀所察對上了?可知藺婉心是把她當自己人。
又見她流出兩行清淚,難不成三姨太也身不由己陷進去了?也是,她是三姨太,貫戶府上李中堂的后宮里,除了太太,二姨太便是她,哪里有獨善其身的道理?只是不知她偏向哪邊?或者獨站一邊?她又是如何在太太和二姨太的夾縫子里保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