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一眼辦公室，這會兒大晚上的，半數員工回家去了，只有半數留下來加班的。

因為明天可能要換過一場，今天加班的按時休息，今天回家的明天留下來加班。真沒有空余人手，聯系媒體的，寫文案的，打理公眾號的……

而林昊天這個丑聞已經惹來一群想采訪的人，忙碌的員工們不得不抽時間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地接，還得好聲好氣地應付。

但說是應付吧，又不知道如何統一口徑，還來找程經理問。

程經理頭疼得不行。這會兒，林微縷打了電話過來。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反感。

林微縷打電話，用屁股想也知道是為什么。林微縷和林昊天的不合在內部根本不是秘密，這鐵定是準備趁著這個機會搞死林昊天，所以來叫他別管粉條呢。

他忙得要命，焦頭爛額，集團一個長公主一個太子，倆人的斗爭還要耽誤他時間。程經理煩都煩死了，但電話又不能不接。

結果林微縷并不像他想的那樣，叫他別管林昊天的丑聞，而是先笑著預祝程經理妻子生日快樂。

他妻子生日在三日以后，林微縷能想得到這件事，他心里便舒服很多。接下來，林微縷也沒提林昊天，只說明星合作款新產品要加強宣傳，叫宣傳部配合的事兒。

正經公事說起來，程經理心頭煩躁就慢慢散了，和林微縷你一言我一語敲定接下來兩個部門要合作的地方。

工作談好，要掛電話的時候，林微縷才笑著說了句“今天辛苦程經理和宣傳部的同事了，我家私事牽扯到公司榮譽，還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估計又得加班了吧？等周年慶之后我請大家吃飯賠罪啊”。

程經理沒料到，怔忪著道了再見掛了電話。

林微縷這意思，是料定了宣傳部會管林昊天的事兒。

也確實，火已經燒到林氏集團的身上了，哪怕怨林昊天，也不能不管。

而林微縷呢，索性根本沒攔著。

她也沒故作姿態作出心疼弟弟的假相。那也忒假了些，而是以林家人的身份道歉，說是損害了公司利益，說請吃飯，示好得大大方方。

程經理此刻心里已經對林微縷多了幾分好感，不過要是他知道現在這一攤子事都是林微縷折騰出來的，估計會氣厥過去。

他放下電話沒一分鐘，就又有人打來，一看號碼是林昊天的助理，但接了電話卻是林昊天本人。

林昊天這個時候已經要按不住火氣了。從得知粉條那件事開始，他連著打了幾個電話，這才是第一個能接通的。

這讓他有種全世界都跟他對著干的感覺。涵養再好的人這時候也很難繃得住，更別說林昊天還不是什么好涵養的人。

所以程經理接通電話，就聽到林氏集團的這位公子一副強壓怒火的語氣叫他幫忙聯系粉條撤熱信，聯系論壇刪帖子，聯系門戶網站屏蔽信息……

程經理本來因為和林微縷打電話才平息下去的躁郁又翻騰上來了。

林昊天火大，他還火大呢，好好地準備周年慶宣傳，突如其來一杠子打散他原本的安排，不得不讓員工當救火隊解決你林二少爺惹的事兒，你還挺理所當然地是不是？

雖然林昊天還有理智，口口聲聲稱“拜托”、“麻煩”，但他已經氣急，又是林氏公子，一直都只有被人捧著的份兒，偽裝功夫多少不太到家，程經理一下就聽出來他客套背后的強勢意味。

這與其說是請求，不如說是命令。

程經理心說你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態度，說到底，你也只是個部門副經理啊，不就是仗著你會投胎才能讓人尊敬？

就看網上爆出來的這些消息，你背后還不定怎么齷齪惡心，就這還好意思理直氣壯地讓我給你辦事？

但林昊天到底是老板的公子，他忍著，沒懟回去，只是好聲好氣地告訴林昊天：“我現在已經讓員工在聯系這些公司了。但是最多只能讓粉條撤熱信，讓論壇刪帖，做不到徹底屏蔽所有相關信息。

“因為這件事情轉發得已經全網都是了。而且搞媒體的都知道，你越屏蔽，越會激發人們的逆反情緒。”

“所以我的建議是林經理，你讓你那個小公司發布一個聲明，先就有實打實照片的什么吸粉道歉，然后說女明星那個不是公司主導的X交易，是她自己出軌，再接著說那幾張球球信截圖不可靠，公司正在追查并保留對造謠者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等等。”

程經理這個建議很良心了，絕對是經驗之談。

林昊天不傻，要是帖子里曝光的內容就是全部，他當然會這么干。

但問題在于，他自己清楚，自己做過的事比公布出來的多得多，而他從來不敢小覷破窗效應，沒出事的時候千好萬好，一旦罪行有暴露的跡象，就會有無數人爭著踏上一只腳。

網民們的能耐在無數輿論事件中被證明過，他不是低估他們的能力，相反，是太警惕了。

他怕留著這些信息，網民就能順藤摸瓜挖出更多自己的黑料，如果自己洗錢、行賄甚至更惡劣的事情都被挖出來的話，那可就不是現在這么簡單了。

所以，哪怕他知道防民之口會起到反作用，他也不能放任，必須堵住。

寧可讓網民們罵他只手遮天、肆無忌憚，也比真的被挖出來更深的黑料要好得多。

所以他跟程經理說：“程哥，我知道你好意，我會讓我那個公司的人發聲明道歉，但是網上輿論這邊，真得麻煩您多費心，盡可能讓比較大的門戶網站、社交媒體刪干凈。真是拜托你了。”

程經理聽了心里又一陣火大。

他不知道林昊天的犯罪經歷之精彩程度，遠非網上這點東西所能涵蓋，只以為網上這些就是全部，所以根本不理解林昊天的顧慮。

他唯一感覺就是：好嘛，你求我，我給你想了輒，你屁都不聽，然后叫我照你的做。

沒見過這么辦事的！

耐著性子，程經理又勸了勸，林昊天還是滿口“好好好我知道您的苦心”，但就是讓他盡可能聯系給刪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