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你也在等車嗎？”

小男孩歪著頭，面無表情。

“不是。”蘇檸搖搖頭，勸道：

“這么大的風(fēng)，公交車已經(jīng)停運了，你等不到的。”

小男孩臉上閃過一抹失望：“那大家還真是懶惰啊，可這樣，我就回不了家了。”

蘇檸走近幾步：“那你先找個避風(fēng)的地方躲一躲吧，不然被風(fēng)吹起的雜物很可能會傷到你?！?

小男孩沒有回答，反而舉起手，指向海邊。

“姐姐要去海邊嗎？”

蘇檸輕點了一下頭。

“風(fēng)很大，海邊很危險，姐姐為什么要去？”小男孩繼續(xù)問道。

“因為……”

蘇檸啞口。

她很想說：姐姐我啊，是有超能力的，不怕大風(fēng)。

沉默片刻，她才想到了一個理由：

“因為姐姐在海邊有大房子，這是要回家呢。”

海邊確實有一排別墅，那是富人才配享用的樂土。

“那姐姐可以帶我回家嗎？風(fēng)很大，我很害怕?！?

小男孩的眼神中，帶上了一抹楚楚可憐的意味。

“……”

蘇檸抿了抿嘴唇。

她這輩子還沒帶陌生男人回過家。

而且她在海邊也沒有大house。

“你先跟我走吧?！?

但她終是這么說道。

留下小男孩獨自在這里，顯然不合適，她打算邊走，邊問清他父母的手機號。

然后打電話，讓他們來接小男孩回家。

就這樣，繚亂的風(fēng)中，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逆著風(fēng)朝海邊走去。

蘇檸稍稍走在小男孩的身前，替他擋風(fēng)。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蘇檸問。

“我叫唐牧?！彼卮?。

“那你記得爸媽的手機號嗎？”蘇檸問。

“他們……都不在了。”唐牧回答。

不在了？蘇檸皺了皺眉。

是死了？還是不在本地？

“在榕城這邊，平時都是誰在照顧你呀？”

“姐姐，我才剛來到榕城?！?

蘇檸的眉毛蹙得更緊了。

這小男孩該不會是離家出走的吧？

她沉思片刻，記起海邊有個派出所，可以把唐牧送到那里。

“我送你去派出所吧？姐姐突然想起來，家里不太方便。”

蘇檸生硬地轉(zhuǎn)折道。

唐牧臉上有些失望。

但他突然抬起頭，看向海邊：“姐姐，我想看海，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看海……蘇檸果斷搖頭。

那里還不知道有什么怪物呢。

“不行，海邊的風(fēng)太大了，姐姐怕你被吹跑咯。”

“可是姐姐會保護我的吧？”

唐牧的語氣誠懇，“我沒看過海，很想看一眼?！?

可現(xiàn)在不是時候……蘇檸咬了咬嘴唇。

但這種“從來沒有過，所以想去做”的請求最為無解，任何人都無法輕言拒絕。

可她很清楚，絕對不能讓小男孩靠近海邊。

“等風(fēng)停了，姐姐再帶你去看海，可以嗎？”

蘇檸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甜甜地笑道，

“姐姐絕對說話算數(shù)！你信我！”

她看著唐牧的眼睛，可卻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看著自己。

而是正在看向……天空？

這時，蘇檸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了渺遠(yuǎn)的吐息聲。

鼻尖也聞到了令人作嘔的惡臭。

她的呼吸驟然急促，下意識地?fù)踝×颂颇恋囊暰€。

然后緩緩轉(zhuǎn)身，朝身后看去。

剎那間，恐懼降臨。

破碎的玻璃，斷裂的鐵梁，散落的混凝土塊……

明明剛才還完好的城市，卻在轉(zhuǎn)眼間，無聲地遍布崩塌的建筑。

而在這片廢墟之上，龐大而高聳的身軀，在烈火和煙霧的映襯下，若隱若現(xiàn)。

流轉(zhuǎn)著詭異紅光的巨眼，仿佛有臟污的血液在其中流淌。

祂的身體像是一堆腐爛的肉團聚合物，頭部卻很像人類。

但從祂的腦后，卻伸出了一束束觸須，呈現(xiàn)出蒼白的顏色。

這些觸須長而有力，根部有著顯著的瘤狀凸起。

隨風(fēng)搖曳間，覆蓋了整片天空。

海妖·塞壬。

祂來了。

蘇檸的身體有些顫抖。

但隨即，她看到了更為驚恐的一幕。

慘淡的半空中，唐落，以及另外兩個陌生的男女，靜靜地高懸著。

他們的胸口被蒼白的觸手洞穿，鮮血順著軀體，汩汩流淌。

最終被狂風(fēng)吹散。

如同神話中受刑的耶穌。

低垂著頭，一動不動。

他們……

已經(jīng)死了。

說實話，蘇檸和唐落認(rèn)識不過兩天的時間，談不上熟悉。

但她對這個有著“姐姐”性格的女人感覺很不錯。

雖然她也曾經(jīng)歷過生死，但一個小時前還很颯的女人，就這么死在面前。

她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我該怎么辦？

現(xiàn)在的我，有斬神的力量嗎？

蘇檸覺得這本身就是個否定句。

她能做的，只有安慰好身邊的小男孩。

“別怕，姐姐會保護你。”她輕聲道。

“真的嗎？”唐牧的聲音平靜。

“真的……”

可旋即，蘇檸的神情一怔。

她看著小男孩緩緩掙脫，然后繞過自己。

朝著遠(yuǎn)處的龐然巨物走去。

說實話，她并沒有特別意外。

畢竟這個小男孩的出現(xiàn)太詭異了，所表現(xiàn)出的狀態(tài)，也完全超出了外表的年齡。

“可是，姐姐，我并不需要你的保護呀。”

唐牧走到馬路的中央，緩緩張開雙臂。

他在笑，笑得很單純。

又笑得很恐怖。

而在他的身后，塞壬的龐大身軀緩緩降低。

竟如同教徒般，虔誠地俯首。

“那可以告訴姐姐，你是誰嗎？”

蘇檸深吸一口氣，也走到了馬路的中央。

“我已經(jīng)告訴你了呀，我叫唐牧。”

唐牧的表情依舊是那么的人畜無害。

蘇檸瞇起眼睛。

隨即，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波塞冬提過，塞壬神骸即將在華夏的東南沿海蘇醒。

而他也已經(jīng)聯(lián)系到了一位身處華夏的神骸擁有者。

“你……”

蘇檸剛想要開口。

猝然間，她的視線卻停留在了身邊的柳樹上。

柳枝如同舞女，正迎著盛大的狂風(fēng)飄舞。

蘇檸的臉色滿是不可置信。

但很快，她輕松地長舒了一口氣，似是想通了什么。

她轉(zhuǎn)過頭，仰望著那矗立原地的龐然巨物。

隨后視線下移，看著下方的唐牧。

終于，她語氣平靜地開口：

“這些都是幻覺，對嗎？”

“無支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