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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是他

傅如鏑要帶妹妹一起去瓊州,消息傳出,府衙上下只當(dāng)人家兄妹情深,無人置喙。

也不知他是怎么和傅鎮(zhèn)卿溝通的,那邊不僅沒有阻攔,主母謝氏還遣下人送來了傅嬌的換洗衣物。

翌日,傅如鏑與傅嬌并司南司北二人,輕車簡從。剛過東陽門,忽聽車后一陣馬蹄聲紛沓,有人高喊:“等等!等等!”

司南勒馬停車,回望一眼,對車廂中的傅如鏑道:“大人,是廣平王世子?!?

傅嬌聞言也不啃果子了,撩起小小的車窗簾往后張望。

趙灝緊隨而至。他看到傅嬌喜出望外,彎腰伏在棗紅馬背上,氣喘吁吁地說:“姑奶奶,可算堵到你了。本世子要跟你一起去瓊州!”

傅嬌:“???”

“啊什么???好事兒?。∧憧纯幢臼雷咏o你淘了什么好東西?!?

說完,趙灝將包東西叮鈴哐啷從車窗塞入。

傅嬌解開褡褳一看,好家伙,黃符、朱砂、銅鏡、金錢劍、柚葉、桃木、黑狗牙……全是難得的上品材料。

傅嬌發(fā)誓,她不是見錢眼開的人。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一直穩(wěn)如泰山正襟危坐的傅如鏑發(fā)話了:“世子,此次前往瓊州是有公務(wù)在身,非游山玩水。京城到瓊州路途遙遠,世子萬金之軀,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本官怕是難以向王爺交代。穩(wěn)妥起見,世子還是請回吧?!?

傅嬌想笑。

看傅如鏑那老神在在的淡漠樣子,分明是嫌棄趙灝嫌棄的沒譜了。

趙灝被陰桃花嚇怕了,一天看不到傅嬌就覺得又有惡鬼纏身,死也要跟在傅嬌屁股后面。哪怕傅如鏑這個態(tài)度,他脖子一梗,咬牙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說本世子要和傅大人一起走了?本世子自己想去瓊州逛逛,傅大人難道不允嗎?我大元有這條律例嗎?”

傅嬌收了趙灝好處,笑瞇瞇跑來當(dāng)和事老。

她輕輕拽拽傅如鏑的衣袖:“好啦哥哥,我們不搭理他,走吧。”

傅如鏑蹙眉。

他不贊同,卻又沒有辦法阻攔趙灝。

只得聽取傅嬌的建議,吩咐司南司北繼續(xù)趕路。

*

很快。

傅如鏑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

趙灝口口聲聲說大家不走一條道,但其實就跟在他們馬車百米遠距離。一到中途休息落腳的時候,他就立即飛奔而來,手捧各色糕點蜜餞吃食,殷勤地獻給傅嬌。

傅嬌全都照單全收,還和趙灝有說有笑。

傅如鏑握著干巴巴的饅頭,默默看著二人交頭接耳,波瀾不驚的內(nèi)心突然涌出一種莫名的酸澀和……氣憤。

他想讓趙灝離妹妹遠點,可是想了想自己急著要走并未帶上好吃的零嘴兒,便又將話壓回了心里。

畢竟傅嬌很喜歡吃趙灝帶來的精致點心。

算了算,傅嬌已經(jīng)及笄。

家里難道沒人教她男女授受不親嗎?

傅如鏑想著此事,又干又噎的饅頭更吃不下去了。等傅嬌鉆回馬車,他才清清嗓子,語重心長旁敲側(cè)擊地問:“四妹,你和世子還是保持一些距離的好。世子尚未婚娶,你亦是待字閨中……”

男女之事傅如鏑一竅不通。

望著面前眸光盈盈的四妹,愣是不知道怎么繼續(xù)說教。

然而聰慧如她,傅嬌登時明白他的意思,擺擺手笑道:“哥哥莫擔(dān)心,其中道理我都省得。畢竟我還定過婚事呢,媒人老早就教過我了?!?

此話無異于一道驚雷。

傅如鏑愕然:“什么時候定的婚事?哪家公子?”

“去年。”

傅嬌擺弄著手里一塊白玉墨玉特制而成的羅盤,暗暗掐指計算,眼底閃過一抹驚訝。

她低著頭,語氣無所謂地道:“但是前不久已經(jīng)被退婚啦。是西街一個開醫(yī)館的郎中,叫……叫什么何無恙?!?

這事兒也是傅嬌繼承記憶后慢慢想起來的。

反正婚事都黃了,正中下懷,她便沒有放在心上,傅如鏑說起這個,她便當(dāng)個趣事兒講了出來,繼續(xù)用羅盤反復(fù)確認推演。

傅如鏑只當(dāng)她在玩。

他知道何無恙。

何無恙這人醫(yī)術(shù)在京中佼佼,世代行醫(yī),祖上三代宮中太醫(yī)。后來何無恙的父親得罪了宮中貴人,辭官回家,郁郁而終。

自此何家便衰敗了。

傅如鏑一聲冷哼:“區(qū)區(qū)沒落戶也敢挑三揀四。”

他懶得問何無恙退婚緣由,反正對方眼睛應(yīng)該是瞎掉了,看不上他乖巧懂事的妹妹,實乃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傅嬌收起羅盤,朝他笑嘻嘻。

看起來沒心沒肺的。

傅如鏑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不太熟稔的親人,卻在短短幾日感到無比親切。

是因為傅嬌的依賴,還是因為血脈關(guān)系的紐帶?

血脈關(guān)系……

傅如鏑目光幽遠地眺望郁郁蔥蔥的山林。

他想起年幼時聽過的傳言,暗暗否決了后者的念頭。

就在他出神之時,趙灝又噔噔噔地跑來,雙手捧來一個汁水豐沛的黃梨。

“姑奶奶,吃梨了!”

“給我吧。”

傅嬌自然而然地接過梨子,拿起小刀削皮。傅如鏑見得這一幕,心中又不太舒坦了,正準(zhǔn)備說教兩句,卻見傅嬌將切下的第一塊梨,送到他的唇邊。

“哥哥!你先吃!”

她粲然一笑,如霧散晨曦,漂亮極了。

傅如鏑沒張嘴,那白嫩嫩的指尖捏著梨子,汁水順著白玉般的手背流至凝霜皓腕。傅嬌手都舉酸了,她用梨輕戳他薄唇,哼哼道:“哥哥,我手不臟的!以后有好吃的,我第一口永遠給哥哥吃!”

傅如鏑有點壓不住上揚的嘴角。

他飛快將梨子銜入嘴中,生怕碰到那纖長柔嫩的指腹。

“好了,你吃吧?!?

語畢,他冷著臉,順手拿起旁邊的一卷書,默默看了起來,再不與傅嬌說話了。

傅嬌又不是傻子。

當(dāng)然知道傅如鏑不喜歡她和趙灝接觸。

所以故意撒嬌上演這一出,哄哄古板冷酷的哥哥。

入了夜,一行人到了落腳的驛站,各自分好房間,傅嬌匆忙洗漱后剛沉入夢鄉(xiāng),就感覺到隨身攜帶的壇子碟子叮叮哐哐的不安分。

下一瞬,陰冷森寒的氣息飄散于頭頂。

紅衣黑發(fā)的可怖女鬼倒吊在房梁上,鋒利的指甲威脅滿滿。

“臭丫頭,你究竟……是不是在騙我?”

“說好幫我找宋郎?!?

“怎又要去瓊州幫這條水鬼?”

雁姬明顯生氣了。

她忌憚傅嬌,但也有自己的脾氣。她不是鬼奴才,她是執(zhí)念難消的五百年厲鬼。

陳寤生一身水噠噠的飄在角落,屁都不敢放。

氣壓極低的環(huán)境里,傅嬌卻怡然自得地撓撓癢。她從枕頭底下摸出白墨玉羅盤,往雁姬身上一扔,“別催了,算出來了。自己看吧?!?

雁姬湊上前仔細一瞧。

旋即看向隔壁房間,驚然道:“……原來是他?!?

再也忍不住五百年的苦楚。

雁姬雙爪利刃飛出,就要去隔壁房間索命。

見狀,傅嬌無奈起身,揚了揚手中足以制裁雁姬的絳符,懶洋洋道:“你記住,宋郎輪回轉(zhuǎn)世了五百年,是他也不是他。嚇唬嚇唬得了,千萬別嘴饞吃掉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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