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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堡求生：第九章非人之境
張強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雙腿機械地向前邁動，穿過灌木叢，越過結(jié)冰的小溪，直到肺部火燒般疼痛才停下來。他跌坐在一棟半倒塌的農(nóng)舍墻邊，防護服被樹枝劃破了好幾處，氧氣早已耗盡，頭盔不知何時跑丟了。
晨光透過破碎的云層照射在雪地上，刺得他眼睛發(fā)痛。他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這雙看似普通的手，承載著被編輯過的基因密碼。他不是自然誕生的人類，而是實驗室的產(chǎn)品，一個被設(shè)計來適應(yīng)輻射世界的...東西。
“操！“張強一拳砸在墻上，粗糙的混凝土擦破了他的指關(guān)節(jié)，鮮血滲出來，但疼痛遠不及心中的萬分之一。
父親知道。委員會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被蒙在鼓里。派他去研究所不是因為他有能力，而是因為他是個活體鑰匙，一個會走路的密碼。
指關(guān)節(jié)的血珠在寒冷中很快凝結(jié)。張強盯著那小小的傷口，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傷口周圍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血止住了，細小的肉芽互相交織。不到一分鐘，傷口完全消失，只留下一點血跡證明它曾經(jīng)存在過。
“這不可能...“張強觸摸原來傷口的位置，皮膚完好如初。這不是正常人類的愈合速度。
一陣眩暈襲來，他靠在墻上大口喘息。輻射檢測儀早已在逃跑途中丟失，但他能感覺到這里的輻射水平不低——至少每小時3西弗。按理說，在這種環(huán)境下暴露超過一小時就會開始出現(xiàn)輻射病癥狀，但他除了心理沖擊帶來的不適外，身體并無異常。
基因編輯的產(chǎn)物。適應(yīng)輻射的新人類。實驗體01號。
這些字眼在他腦海中旋轉(zhuǎn)，每一個都像刀子剜進心臟。他是誰？還算人類嗎？地堡里的人會怎么看待一個...變異體？
遠處傳來犬吠聲，將張強從思緒中驚醒。收割者的搜索隊還在附近。他強迫自己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躲進農(nóng)舍內(nèi)部。屋子早已被洗劫一空，只剩下幾件破爛家具。地下室入口半掩著，黑暗像一張等待吞噬的大口。
張強摸出隨身的小手電，猶豫片刻后鉆了下去。地下室比上面更冷，但相對安全。角落里堆著幾個發(fā)霉的麻袋，他靠在墻上慢慢滑坐在地上，精疲力盡。
手電光掃過墻壁，照出一些褪色的兒童涂鴉——一個家庭，太陽，樹木。核戰(zhàn)前的天真幻想。張強苦笑，關(guān)掉手電，讓自己沉浸在黑暗中。也許就這樣消失也不錯...
“我就猜你會來這里。“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上方傳來。
張強瞬間繃緊身體，摸向腰間的電擊槍——還在那里。
老貓的身影出現(xiàn)在地下室入口，逆光中只能看到一個輪廓。他慢慢走下樓梯，手里沒拿武器。
“別緊張，就我一個人?！袄县埻Ｔ趲撞竭h的地方，“收割者往東邊追去了，他們以為你們會直接逃回地堡?！?
張強沒放松警惕，“你怎么找到我的？“
“追蹤器?！袄县埪柭柤?，“在你防護服的備用氧氣罐里。我總得留一手。“
“其他人呢？“
“常林安全了，正在回集合點的路上。“老貓停頓了一下，“小飛...情況復(fù)雜。他帶著資料跑了，但收割者發(fā)現(xiàn)了他。最后看到他時，他還活著，被帶往研究所方向?！?
張強閉上眼睛。小飛可能背叛了他們，但仍然是隊友。“我們得救他。“
“先顧好你自己吧?！袄县埗紫律?，打開一個小型應(yīng)急燈。昏黃的光線填滿地下室，照出張強蒼白的臉色。“你看到實驗室里的東西了？“
這個問題像一把刀插進張強胸口。他點點頭，無法信任自己的聲音。
“全部？關(guān)于黎明計劃的？“
“足夠多了。“張強終于擠出幾個字，“我知道我是什么了...什么東西?！?
老貓的表情變得復(fù)雜，“你不是'東西'，張強。你是人類，只是...經(jīng)過改良。“
“改良？“張強猛地抬頭，眼中燃起怒火，“我是實驗品！胚胎期就被編輯基因的怪物！我父親他...他把我當成什么？一項科研成果？“
“你父親把你當成希望！“老貓?zhí)岣吡寺曇?，“當時我們所有人都在尋找活下去的方法。林主任的理論給了我們一線曙光——下一代可能適應(yīng)這個被輻射的世界。你父親自愿提供精子樣本時，沒人強迫他?！?
張強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他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讓我像個正常人一樣長大？“
“因為地堡委員會?！袄县埖穆曇舻统料聛?，“核戰(zhàn)后第三年，幾個大型地堡聯(lián)合成立了管理委員會。他們得知鳳凰計劃和黎明計劃后，想壟斷這項技術(shù)。你父親和其他科學家被分散到不同地堡，實際上是被軟禁了?！?
老貓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煙盒，抖出最后一支自制的煙，“你父親設(shè)法保住了你，讓委員會相信實驗失敗了。但顯然...有人一直懷疑?！?
張強想起委員會成員看他的眼神，那些額外的體檢和測試...原來都是監(jiān)視和評估。
“所以這次任務(wù)是個陷阱？委員會想確認我的...特殊性？“
“部分是的。“老貓點燃煙，深深吸了一口，“他們需要黎明計劃的數(shù)據(jù)來復(fù)制實驗。而你，作為唯一成功的案例，是活體樣本?！?
這個詞讓張強胃部一陣絞痛——樣本，不是人。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你想要什么？“張強直視老貓的眼睛。
老貓吐出一口煙，煙霧在寒冷的空氣中盤旋，“因為我和你父親有過約定。如果委員會開始覬覦黎明計劃，我就得確保你安全?！?
“安全？“張強冷笑一聲，“現(xiàn)在收割者、委員會都在追捕我，小飛被抓，常林可能已經(jīng)回地堡報告一切...我哪里還有安全？“
“有別的選擇?！袄县垑旱吐曇?，“北方有個幸存者聚居地，叫'新曙光'。那里有前研究所的科學家，他們反對委員會壟斷基因技術(shù)。我們可以去那里?！?
張強搖頭，“我不能丟下父母?！?
“你父親知道風險。“老貓堅持道，“他做好了準備。至于你母親...她從來就不贊同這些實驗?！?
這句話觸動了張強的記憶——小時候聽到的父母爭吵，母親憤怒的聲音：“如果代價是這樣...我寧愿！“她現(xiàn)在知道代價是什么了嗎？知道她的兒子是實驗室產(chǎn)物嗎？
“我需要證據(jù)?！皬垙娮罱K說，“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
老貓點點頭，從內(nèi)衣口袋取出一個小型數(shù)據(jù)芯片，“這是你父親五年前托人帶給我的。里面有完整的真相，包括委員會的計劃。找個能讀取的設(shè)備，你自己看?！?
張強接過芯片，它與父親給他的USB鑰匙明顯是一套的。真相就在這兩個小物件中，等待被揭示。
外面突然傳來引擎聲和更多犬吠。老貓迅速熄滅了煙，“收割者的搜索隊回來了。我們得離開。“
“去哪？“
“短期內(nèi)不能回地堡。“老貓思考片刻，“我在西南方有個備用藏身處，足夠安全。等風頭過去，我們再決定下一步。“
張強猶豫了。跟老貓走意味著徹底背叛地堡，放棄他熟悉的一切。但回去...等待他的可能是實驗室和解剖臺。
引擎聲越來越近，沒有時間深思熟慮了。
“好?！皬垙娬酒鹕恚暗矣袀€條件——我們得嘗試救小飛?！?
老貓露出贊賞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行，先確保安全，再計劃救人?！?
兩人悄悄離開農(nóng)舍，借著灌木叢的掩護向西南方移動。張強的身體似乎不知疲倦，即使在輻射環(huán)境中也行動自如。他開始注意到其他異?！暳υ谖⑷豕饩€下異常清晰，能聽到遠處收割者的對話片段，甚至能嗅出風中不同氣味的方向...
這些都是基因編輯的結(jié)果嗎？他被設(shè)計成了什么？
穿過一片枯樹林后，老貓突然停下，示意張強蹲下。前方五十米處，兩個收割者巡邏兵正檢查地上的痕跡——很可能是張強之前留下的腳印。
“繞不過去。“老貓低聲說，“得解決他們?！?
張強握緊電擊槍，但老貓搖搖頭，“別用那個，噪音太大。用這個?！八f過一把獵刀。
刀柄在手中冰涼沉重。張強從未殺過人，即使在最危險的維修任務(wù)中也沒必要。但現(xiàn)在...
“左邊那個交給我?！袄县堃呀?jīng)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記住，別猶豫?！?
不等張強回應(yīng)，老貓就像幽靈一樣滑了出去。張強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跟上。他的每一步都異常輕盈，仿佛身體本能地知道如何隱蔽行動。
接近到十米距離時，左邊的收割者似乎察覺到什么，剛要轉(zhuǎn)身，老貓的刀已經(jīng)劃過他的喉嚨。右邊的收割者驚愕地張嘴要喊，張強本能地撲了上去。
時間仿佛變慢了。張強看到對方年輕的臉——不超過二十歲，眼中充滿恐懼。他的刀本能地偏轉(zhuǎn)方向，改為用刀柄重擊對方太陽穴。收割者軟綿綿地倒下，沒有發(fā)出警報。
“心軟會害死你?！袄县垯z查了倒下的兩人，確認第一個已經(jīng)斷氣，“他醒來后會帶更多人追捕我們。“
張強看著自己顫抖的手，“我只是...不能。“
老貓嘆了口氣，“你父親也是這樣?？茖W家的心腸?！八涞亟鉀Q了昏迷的收割者，“走吧，天快黑了，夜間溫度會驟降?！?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沉默不語。張強的腦海中回放著剛才的一幕——他本可以殺人，但選擇了仁慈。這是人性還是軟弱？如果他被設(shè)計成適應(yīng)新世界的存在，為什么還保留著這些舊世界的道德枷鎖？
日落時分，他們到達了老貓說的備用藏身處——一個偽裝成巖石堆的地下掩體，比裝甲車小得多，但足夠兩人暫時棲身。
老貓點亮一盞小燈，開始檢查儲備物資。張強坐在角落，終于取出父親的數(shù)據(jù)芯片和USB鑰匙。老貓遞給他一個老舊的平板電腦，“用這個看吧。我去外面布置警戒?！?
當老貓離開后，張強將兩個存儲設(shè)備插入電腦。屏幕亮起，顯示出一個文件夾，標題是“給我的兒子“。
里面有三段視頻文件。張強點擊了第一個。
畫面中出現(xiàn)父親熟悉的面孔，比現(xiàn)在年輕許多，但眼神疲憊而沉重。
“強兒，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真相...“父親的聲音讓張強眼眶發(fā)熱，“首先，請原諒我的欺騙。我從未想過把你當作實驗品，你是我最珍愛的兒子，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視頻持續(xù)播放，父親解釋了黎明計劃的起源——不是為了創(chuàng)造超級士兵或奴隸，而是為了讓下一代有機會重返地表。當委員會試圖控制這項技術(shù)時，父親和其他科學家決定隱瞞張強的特殊性，給他正常成長的機會。
“...你的基因確實被編輯過，但這不改變你作為人類的本質(zhì)。林主任常說，進化需要助力，而鳳凰計劃只是給了人類一個跳躍的機會...“
第二個視頻展示了更多技術(shù)細節(jié)。張強看到自己的胚胎細胞如何在輻射環(huán)境下保持穩(wěn)定，看到父親在顯微鏡前欣喜若狂的表情。最震撼的是最后一段錄像——五歲的張強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接受測試，他的細胞在輻射暴露后修復(fù)速度是普通孩子的十倍。
“記住，強兒，“父親在視頻最后說，“能力不定義人性，選擇才定義?，F(xiàn)在輪到你做選擇了...“
第三個視頻還沒播放，外面突然傳來老貓急促的哨聲——危險信號。
張強迅速拔出存儲設(shè)備藏好，抓起電擊槍沖到門口。暮色中，他看到老貓正朝掩體奔來，身后不遠處，至少十個收割者手持武器追來。
“被發(fā)現(xiàn)了！“老貓氣喘吁吁地說，“必須立刻轉(zhuǎn)移！“
張強回頭看了眼掩體里的電腦和物資，但老貓拽住他的胳膊，“別管那些了，活命要緊！“
兩人沖進漸濃的夜色中，身后槍聲大作。張強的身體再次展現(xiàn)出驚人的適應(yīng)性——在黑暗中視物如晝，靈活地避開障礙物，甚至能預(yù)判子彈的軌跡。這些能力一直潛伏在他體內(nèi)，等待危機的召喚。
他是誰？人類？變異體？還是...人類的未來？
這個問題在逃亡中沒有答案，但張強知道一件事——無論答案是什么，他都必須活下去，面對那個等待著他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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