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孔遲本能睜開眼的時候，太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了。

他微微一愣，撈過旁邊床頭的手機——7:30。

不可思議。

他竟然擁有了一個如此完整的深度睡眠。

已經記不得上一次一夜到天亮的睡眠是什么時候了，他掀開被子到衛生間洗了把臉，神清氣爽。

大腦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精力是暌違已久的充沛。

他長長出了口氣，拎著毛巾去了床頭，重新拿起手機。

本能點開昨晚的直播界面，看著“主播尚未開播”的提醒，過了好一會兒，才把手機關掉。

……

從地庫到公司，孔遲沒什么表情的臉上難得帶了絲和顏悅色，在電梯里遇到打招呼的員工，往常他最多點頭示意，今天卻是忽略了員工們受寵若驚的眼神，挨個進行了“你也早”的語言回應。

好心情一直持續到見到顧知許。

進到辦公室來送早餐的顧知許，雖然還是一身妥帖的職業裝扮，臉上掛著亙古不變的微笑，但孔遲無意間一瞥，竟然看到她脖子上有著絲巾都沒遮住的紅點子。

他微微一愣，下意識道：“怎么弄的？”

正在將三明治、堅果以及一杯常溫不加糖美式往老板桌子上依次碼開的顧知許聽到動靜，先是一愣。

見老板的目光頓在她的脖子上，她本能拉了拉絲巾，笑著道：“天太熱了，蚊子咬的。”

孔遲蹙了蹙眉。

現在是盛夏沒錯，但那一串紅色小點點，顯然不是蚊子能咬出來的。

但對方顯然不愿意說更多。

這無可厚非，畢竟誰都有自己的隱私，按照往常的他來說，也從未有意打探員工的私事。

但不知怎的，他腦海里就突然間響起昨天那個主播說的話——“就是酒喝多了會起點疹子，買了點抗過敏的藥膏而已。”

顧知許昨天也喝了酒。

好巧。

這份巧合，讓他不自覺又打量了她一番。

也許是往常真的沒怎么注意過，這一打量不要緊，孔遲竟然發現對方看似與平日沒什么不同，但實際上卻是精神欠佳。

只見她臉色有些蒼白，眼底隱隱泛著烏青，走路的時候腳步虛浮，甚至有些發飄，讓他很是擔憂她那雙白色的高跟鞋會讓她一不小心摔下一跤。

白色高跟鞋。

他突然意識到，似乎自己身邊這位助理，和那主播一樣，一向都是穿著高跟鞋上班的。

昨天那些直播間的控訴突然間360度在他的耳邊循環，他心底莫名覺得一絲別扭。

“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再叫我。”顧知許微笑和孔遲開口。

孔遲“嗯”了一聲，卻在她臨出門前難得叫住她：“等等。”

顧知許腳步一頓：“遲總還有事？”

孔遲輕咳一聲，不自然道：“早晨吃飯了嗎？”

顧知許的專業素養差點沒崩住，頓了一秒才答：“準備一會兒去樓下便利店買點，遲總有什么要帶的嗎？”

“知道了，沒什么要帶的，出去吧。”

顧知許點點頭，轉身走了。

她人一走，孔遲就給常年跟著他的司機打了個電話。

“遲總？”

“你現在還在樓下么？”

司機微微一愣：“在呢，遲總要用車？”

孔遲手指邊輕點桌面，邊吩咐道：“不用，你在旁邊餐廳買兩個三明治上來，再來一杯咖啡……不，要熱牛奶吧。買完送到我辦公室外面的助理工位。”

司機剛開始還聽得一頭霧水，要知道熱牛奶什么的遲總是從來不在早晨喝的，直到對方說送到哪兒，他才豁然開朗，嚯，這遲總不是給自己買的，是給他身邊那小助理啊！

這是什么不得了的信號？！

千年鐵樹有開花的征兆！

“好嘞遲總，還有什么別的要帶的嗎？”司機答應得痛快。

孔遲猶豫了一下方才道：“沒有了。”

他其實有點想讓司機帶個治療過敏的藥膏上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突兀。

他那點別扭的心情本就來得莫名其妙，大可不必繼續發散。

……

司機辦事利落，不等顧知許下樓買早餐，新鮮的三明治和熱牛奶就送上來了。

索性這會兒時間早，辦公室壓根沒人。

不然孔遲的司機親自給顧助理送早餐這事兒，足以引起軒然大波。

顯然，顧知許對此事也是十分摸不著頭腦，反復問了好幾遍：“程哥，這真是遲總讓你給我的？”

司機嘿嘿笑：“那還能有假？除了遲總，別人也使喚不動我啊。顧小姐，你就安心吃吧，這熱牛奶還是遲總特意吩咐我從咖啡換的呢！”

顧知許：“……”

勉強露出個笑容，送走司機，她對著面前那頓早餐發呆。

孔遲，讓司機給她買早餐。

天方夜譚。

她跟著孔遲這個工作狂魔三年，從來都是她給他準備早餐，什么時候這頓飯輪到過她頭上？

再聯想到剛剛在辦公室里，他詭異的問候和過分的關注……

難不成她風風雨雨跟著他干了三年，他終于發現自己不符合他對助理的要求，決心辭退她了？

但又念著她這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在斷頭刀斬下來之前，特意給她安排了頓斷頭飯？

這么一想，這頓看似有食欲的早餐頓時便難以下咽了。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能夠。

她這三年，除了最開始入職的時候因為摸不透對方的脾氣，跟不上對方工作的節奏，出了幾次差錯之外，再就幾乎沒犯過什么錯。

就昨天早晨，她還能從對方眼里看出對自己的贊賞和滿意。

辭了她，沒道理啊！

顧知許越想越覺得莫名其妙，到最后甚至在大腦中形成了一個完全不可能的答案——她私底下偷偷直播，吐槽老板的事兒，被發現了。

有那么一瞬間，想到這個結論，她心都涼了半截。

要說她邊直播邊打游戲這事兒，是兩年前才開始的。

最開始也真只是打游戲。

彼時她入職云霆不到一年，外人均覺得她這份工作光鮮亮麗，雖然她是個助理，但畢竟是能跟了孔遲一年而沒被辭退的助理，公司上下誰不高看她一眼？

且她跟的是誰？那可是孔遲！

千萬少女癡迷的霸總，去年網絡評選眾多豪門貴女最想嫁的男人。

因為他工作繁忙，旁人連見他一面都費勁，而她呢，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跟在他身邊！

這是何等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