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9月10號，上午10點整。

地點：夢城二中。

人物：全體師生共計4948人。

事件：11層維度徹底湮滅，殘存遺跡碎片降臨主位面，其中一塊覆蓋夢城二中。

遺跡碎片類型：惡靈類。

結(jié)局：24小時后，碎片徹底融合，空間開放，生還師生113人。

事件代號：血腥教師節(jié)。

處置方案：鑒于大部分幸存者已經(jīng)受到極其強烈的污染，建議……

鋼筆在紙面上劃出節(jié)奏分明的沙沙聲，流淌出來的字跡端正嚴(yán)謹(jǐn)，精確程度仿佛機械打印。

寫到“建議”二字時，那只手微微一頓，很快重新落筆，寫下最后幾個字。

【建議全體抹除】

……

“不！”

汪惟嘶吼著從夢中驚醒，翻身坐起時，渾身大汗淋漓。

窗外透來一抹晨曦，照在少年蒼白的臉上，汗水和淚水混在一起，折射出點點晶瑩。

汪惟急忙從枕頭旁摸出手機，打開屏幕看向日期，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9月1號，清晨4點55分。

還好還好，只是夢。

少年輕聲安慰著自己，呆坐片刻，心跳漸漸放緩，夢中的具體場景仿佛被橡皮抹去似的，飛快淡化，只留下絲絲余悸。

就在此時，臥室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發(fā)絲如雪的老太太出現(xiàn)在門口，怯生生望向汪惟。

“惟惟，又做噩夢了？”

汪惟急忙起床，快步走過去，攙住老人。

自責(zé)道：“奶奶，我把你吵醒了？”

老人的手，枯瘦、冰涼、堅硬，讓汪惟十分心疼。

“我沒事，可能只是學(xué)習(xí)壓力有點大，您身體不好，快回去歇著?！?

“好好好，沒事就好……”

老人在連續(xù)吐字時，嗓音含糊不清，聽起來有點像是“嗬嗬嗬”的嘶聲，暗啞難聽。

她一邊被汪惟扶著往回走，一邊絮絮叨叨。

“咱們家只剩你一個獨苗苗了，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現(xiàn)在外面的世道不好，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么多，身體比什么都重要，一會兒多吃點，吃得飽飽的，長得壯壯的……”

“嗯嗯！我知道的。”

汪惟是個孝順的孩子，盡管感到有些好笑，卻還是耐心的應(yīng)著。

世道不好？

戰(zhàn)亂早都結(jié)束了，老人家的思維還停留在30年前呢……

把奶奶送回她的房間，汪惟去沖了個戰(zhàn)斗澡。

洗頭沖澡刷牙，5分鐘不到全部搞定，結(jié)束后隨意一瞟鏡子，汪惟不由一愣。

鏡中的少年，面色蒼白，遍布血絲的眼底殘存著尚未褪盡的驚惶，發(fā)梢的水珠從額頭側(cè)面滴落，像是在哭。

而在幾天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汪惟的眼睛遺傳自母親，清澈、干凈。

鼻子遺傳自父親，筆直、挺拔。

眉毛黝黑濃密又修長，已經(jīng)有了一點點堅毅的模樣。

不笑時沉靜，笑起來健康清爽。

唯有一點小瑕疵——17周歲的少年尚未完全長開，看起來略顯稚氣，所以稱不上英武，帥歸帥，卻缺乏氣場。

可如今，整個人從里到外透著不安，有種玻璃般的易碎感。

“呼……”

汪惟吐出一口濁氣，用力拍了拍臉頰。

“醒醒！精神點！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一定能考上帝國理工的！”

給自己打足了氣，少年開始做早飯。

烤面包、切火腿、煎蛋、熱牛奶，動作有條不紊。

自打父母去世，奶奶臥床不起，汪惟小小年紀(jì)就開始照顧自己和奶奶，早就練出了一身足以填飽肚子的家常廚藝。

三口兩口干掉自制漢堡，一口喝干牛奶，汪惟背上書包，準(zhǔn)備去上學(xué)。

早自習(xí)6:20開始，現(xiàn)在有點早，但正好多刷兩道題。

臨出門前，他習(xí)慣性的走到客廳側(cè)面的靈龕前拜了拜。

“爸爸媽媽爺爺，我一定會考上頂級名校的，你們?nèi)绻嬗性谔熘`，請為我安心?！?

言罷，對著三張遺像分別合十鞠躬，最后，視線在第四張遺像上一掠而過，似是根本沒有看到。

轉(zhuǎn)身，出門。

關(guān)門的一瞬間，帶起的穿堂風(fēng)輕輕拂過客廳，靈龕香爐里的積灰被吹出一點，飄到了第四張遺像的臉上。

照片上的女人滿頭銀發(fā)，笑容慈祥。

正是剛剛和汪惟絮叨個不停的奶奶。

那一點香灰，恰好沾在她的左眼正中間，給瞳孔蒙上了一抹灰暗。

……

“惟哥，粗大事了！”

汪惟剛剛來到班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前桌王胖子就神秘兮兮的轉(zhuǎn)過頭，滿臉寫著八卦。

“哦？”

汪惟整理著書桌，攤開《挑戰(zhàn)壓軸題》，漫不經(jīng)心反問：“莫非是你的女神終于官宣有主了？”

“啊呸呸呸！”

王胖子大感晦氣，氣得瞪大眼睛。

可是沒過三秒，他終于還是沒能忍住對八卦的渴望，選擇原諒?fù)粑┻@個頂好的傳謠對象。

“我跟你講，隔壁八班的渣南，忽然瘋了！”

汪惟沒當(dāng)回事：“他哪個月不得發(fā)兩次瘋？”

“那不一樣！”

胖子急了，信誓旦旦的道：“這回啊，都踏馬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啊？”

汪惟愕然抬頭：“什么情況？”

“誰知道呢？”

胖子聳聳肩：“他是在晚自習(xí)上發(fā)的瘋，忽然喊著‘血、全是血，死、全得死’，然后一路沖回了家。

聽說都在醫(yī)院里折騰一個晚上了，一點沒見好，不打鎮(zhèn)定就咬人的那種……”

聽到“血”和“死”，不知為何，汪惟的心臟忽然開始狂跳。

“除了他呢？”

汪惟急切追問：“有別人出事了么？”

“咦？你這么一問，咱們班的鹿姐好像也有點不對……”

“怎么了？”汪惟心里一緊。

胖子緊皺眉頭，憂心忡忡的嘆息道：“她都兩天沒對我笑了，你覺得這正常嗎？”

靠！

汪惟氣得豎起中指，不再搭理他，埋頭開始刷題。

明年6月份高考，他距離夢想中的帝國第一理工尚有20分差距，哪有時間陪死胖子發(fā)春？

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瘋也要瘋在刷數(shù)學(xué)題的路上！

額……不作不死，早自習(xí)結(jié)束后，小汪確實離瘋不遠了。

胖子回了兩次頭，然后在那兒嘟嘟囔囔：“怎么會有人想不開跟數(shù)學(xué)死磕啊……”

其實汪惟也不想自找折磨，但是……

數(shù)學(xué)能夠讓人靜心。

……

早自習(xí)在安靜中過去一半時，班主任來了。

周老師是教語文的，古文造詣很深，每天早晨都會在班里轉(zhuǎn)一圈，看看有沒有學(xué)生需要單獨指導(dǎo)。

快到下課時，她轉(zhuǎn)到汪惟面前，停在側(cè)面，為隔壁同學(xué)釋疑。

汪惟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臭味，不由困惑抬頭，再次吸了吸鼻子。

確實有點臭。

像是什么東西腐敗了，有點類似于臭魚爛蝦。

讓汪惟特別不能理解的是，那股臭味居然是從周老師身上傳出來的！

怎么可能啊？

她今年40出頭，風(fēng)韻猶存，平時極其注意形象，衣服一定要整潔端莊，香水從不直接噴在身上，而是在衣柜里腌著直到入味又不濃烈……

兩年多以來，汪惟第一次在她身上聞到香氣之外的異味。

為了防止是自己的錯覺，汪惟捅了捅胖子后背：“噯，你聞到什么味道沒有？”

胖子吸了吸鼻子，然后用一種看變態(tài)似的眼神看向汪惟：“挺香的，但是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狗子……口味挺重??？居然喜歡這個年齡段的？！”

媽的智障！

汪惟擺擺手，懶得再搭理他，然后目送著周老師一路走到教室門口，重點觀察附近同學(xué)的表情。

可是，沒有任何人展現(xiàn)出異常，似乎那股味道真的只是他的幻覺。

汪惟心里彌漫著一股強烈的不安，但又不知道因何而來，搞得他煩躁極了。

幸好，整個上午，沒有再出現(xiàn)任何別的問題，他很輕松的在數(shù)學(xué)題中獲得了安息。

嗯，刷得快要哭了，根本沒心思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中午回家，自己炒了兩個菜，奶奶又沒有吃。

晚上回去的時候，剩菜仍然一動未動。

汪惟不由有些悲傷，奶奶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叫她去醫(yī)院卻又怎么都不肯，恐怕……唉！

心情沉重的汪惟，發(fā)了一會兒呆，然后早早上床。

開始睡得尚算安穩(wěn)，一到午夜，噩夢忽然卷土重來。

……

仍是那只好看的手，唰唰的書寫著漂亮的字體。

事故復(fù)盤：

編號為11-28C的遺跡碎片，錨定夢城二中的時間，應(yīng)該早于8月28日。

按照遺跡碎片與藍星融合的一般規(guī)律，曾經(jīng)長期在校園里活動的一切生靈，一旦在錨定期重新出現(xiàn)在校園里，都會被遺跡規(guī)則標(biāo)記為自身所有物。

高二學(xué)生劉某，曾于8月28號下午，前往二中辦理轉(zhuǎn)學(xué)事宜，之后轉(zhuǎn)去省實驗就讀。

9月10號早上，劉某自行坐車回到夢城，步行走進二中。

事后，從殘骸中發(fā)現(xiàn)了他的校服、校牌、手機，DNA對比顯示確為本人。

事實再一次證明，不可能有任何生命逃離遺跡的標(biāo)記，也不可能有人抵抗得了融合期間的強烈污染，悲劇早已注定。

此即……

鋼筆微微一頓，隨后重重寫下最后兩個字——

命運。

……

“不！”

汪惟又一次嘶吼著從夢中驚醒，翻身坐起時，渾身大汗淋漓。

窗外透來一抹晨曦，照在少年蒼白的臉上，汗水和淚水混在一起，折射出點點晶瑩。

汪惟急忙從枕頭旁摸出手機，打開屏幕看向日期，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9月2號，清晨5點05分。

“還好還好，只是夢……”

少年輕聲安慰著自己，呆坐片刻，心跳漸漸放緩，夢中的具體場景仿佛被橡皮抹去似的，飛快淡化，只留下絲絲余悸。

就在此時，臥室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發(fā)絲如雪的老太太出現(xiàn)在門口，怯生生望向汪惟。

“惟惟，又做噩夢了？”

汪惟一愣，有一種強烈的既視感，油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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