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黎終進了客棧廚房,過了一會兒,溫微被一聲爆炸聲驚醒了。
她沖出門去,正好看到白瀲從樓梯口上來,溫微揉了揉糟亂的頭發(fā),驚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封印破了!?魔物打進來了?!”
剛從樓下回來的白瀲:……
她不太想說。
白瀲:“你自己下去看唄。”
溫微狐疑地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沒看出端倪,便回去穿好衣服,往樓下走。
混亂好像是在客棧后院發(fā)生的,溫微看到不少人往后面跑,有掌柜小二也有一大早閑的沒事干的若干人等。
客棧后院一般是掌柜小二的住處,堆放雜物的貨房和大廚房,此刻,廚房的煙囪和窗戶里冒出滾滾濃煙,不少客棧的小廝都著急忙慌地搬水來救火。
“那個,這位大姐,廚房怎么了?”溫微看見一個人高馬大的婦人似乎退了下來,連忙上前問道。
“哎呦,這個嘛。”那個婦人一看是個漂亮姑娘,眼前一亮,“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這樣好看?”
溫微:?
她微微一笑:“我是想問前面發(fā)生什么事了?”
“哎呀,前面發(fā)生的事自有掌柜的去管,你一個小姑娘,別靠近那些危險的地方。”那婦人拉起溫微的手,一邊欣賞地看著她一邊把她往外面拉,“給我說說,你是哪里人啊?”
“……”溫微可算看清了這人是干嘛的了,她用巧勁旋開婦人的手掌,“啊,要是您不知道的話我去前面看看。”
“哎,別走啊,小姑娘,你姓氏是什么?陪我聊聊嘛。”婦人剛想追上前,只見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陣驚呼之聲。
溫微回頭看去,黎終面無表情,灰頭土臉地從人群中走出來,他沒有修無垢之體,所以身上全是煤黑的痕跡,可稱俊美的臉上全是炭渣迸濺而過的殘余。
溫微驚訝上前,上下看了看他,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他:“你干什么去了?”
黎終接過手帕,擦了擦臉,語氣有點重:“沒干什么。”
溫微:“?不信。”
她看這架勢,莫不是廚房被炸的始作俑者就是這個“沒干什么”了吧。
黎終哼了一聲,道:“愛信不信。”
溫微看他倔強的樣子,覺得又生氣又好玩,于是直接上手捏他的臉,捏的他不得不順著她的手勁看向她,整個棱角都被她捏變了形。
在他伸手想拽她手腕的時候,溫微直接一把拍掉,左右晃了晃,眼里還帶著笑,但語氣嚴(yán)肅道:“你什么態(tài)度!怎么給師父說話的?還不從實招來?!”
“……你先放開!”
黎終別開臉?biāo)﹂_溫微的手,怒瞪她:“我沒作甚!”
他說完這些,甚至還有什么想說的,但他含著怒氣只看了溫微一眼,便一言不發(fā)地越過她走了。
溫微愣在原地,她看著自己被他甩開的手,上面甚至慢慢浮現(xiàn)出紅痕。
她……做錯了什么嗎?
“唉?小姑娘啊,剛才那個少年是你什么人啊?”后面那個婦人還追了上來,繼續(xù)喋喋不休地問溫微,“我聽他叫你……師父?你這么年輕,居然有徒弟?”
現(xiàn)在溫微心里一團亂麻,因為剛才黎終的一系列行為讓她現(xiàn)在沒了任何興致。
那邊的人群還在吵鬧著,但溫微什么也聽不清。
“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失陪。”她胡亂的給婦人道了別,直接頭也不回加快腳步進了客棧。
“欸?別走啊,小姑娘……”眼看著她飛也似地上了樓,那婦人追趕不上,便氣喘吁吁地在樓梯中央停下,“這什么事兒啊,還想著給我二表姑家的大兒子說個媒呢……”
白瀲在溫微房間里呆著,她剛才在樓上往后院看,聽到聲響,她回過頭來,就看到失魂落魄的溫微。
她很敏銳地察覺了溫微的異常:“怎么啦?”
“我好像惹黎終生氣了。”溫微聲音低落,看上去沒精打采的。
白瀲一愣:“不會吧?”
“他沖我發(fā)脾氣,好像是因為我在那么多人面前捏他的臉了吧。”溫微說著有些愧疚,“你說我要不要去給他道歉啊?”
“啊?”白瀲聽完了更懵了,“你捏他臉干啥?”
“因為我問他在干嘛他不給我說,我就想……我就是鬧著玩兒的。”溫微越說頭埋得越低了,“我是不是越界了?”
“可是你是他師父啊,就算這樣他也不該朝你發(fā)脾氣。”白瀲道,“不過你居然敢捏他的臉,你好厲害。”
“……”溫微直接爬到床上開始擺爛,“你快想個辦法,等會出門我該怎么給他說話?”
白瀲:“……我不造啊!”
不過……
“你真的不知道黎終在干嘛嗎?”白瀲湊上去,看到溫微平躺在床上,遂也坐在一旁的軟凳上。
溫微道:“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就出來了,然后我跟他吵起來了,然后我就回來了。”
白瀲:“……那你真不知道?”
溫微聽她這么說,轉(zhuǎn)頭看向白瀲:“你知道?”
白瀲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溫微素來喜歡賴床不起,每天不是日上三竿基本上發(fā)不出任何動靜。
但白瀲有自己的習(xí)慣,每天總會起的比溫微早一些,這天她起來后,先看了眼鎖妖囊里生無可戀的君寧,然后洗漱下樓吃飯。
她看到黎終穿戴整齊抱著一袋子米面去了后廚,好奇心驅(qū)使,白瀲吃完飯就過去看了一眼,結(jié)果悚然發(fā)現(xiàn)這人竟然在跟客棧大廚學(xué)習(xí)如何做糕點!
知道黎終真實身份的白瀲直接一個大震驚!
堂堂無機淵魔尊(分身),居然在下廚學(xué)做糕點!?
看著黎終認真的樣子,白瀲不由得腦子呼哧呼哧地轉(zhuǎn)起來。
他會沒有原因的下廚嗎?
不會!
那是因為什么下廚的呢?
大概率是因為一個人!
誰呢?誰愛吃甜食呢?
溫微!
好了破案了,這小子別太愛。
白瀲滿意地點點頭,剛打算轉(zhuǎn)頭上樓,眼角就看見那大廚指使黎終生火,然后黎終拿著那扇子猛的一扇——
當(dāng)白瀲意識到不對時,爆炸已經(jīng)發(fā)生了。
大廚得虧離門近,被炸出去之后倒在一片草垛上,除了精神損失應(yīng)該不用賠別的費用。
但黎終離得太近了,他是跑不掉的被炸了一身黑。
外圍的一圈伙計也都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趕忙去救火。
白瀲上樓看見溫微時,出于撮合的好意,本來是想讓她自己去發(fā)現(xiàn)黎終的心思,結(jié)果沒想到……
“我倆掰了。”溫微用哭腔回答道,“這師徒是做不成了,咱收拾收拾快跑吧,進了玄武封印這貨就找不到咱了。”
白瀲無語:“你想得美,你昨晚上不就沒撬開君寧的嘴嗎,你知道玄武封印之地在哪?”
雖然昨晚的君寧受到了身心雙重的打擊,但她不知道想通了什么,在君樓出現(xiàn)之前,她明確表示絕不會說出封印所在。
溫微和白瀲還又不能真對她做什么,只能先關(guān)進鎖妖囊慢慢商量對策。
“……不知道。”溫微思考一陣,無奈道,“但反正就在澠州,要不然地毯式搜索一遍?”
白瀲皺眉:“你想怎么搜?澠州畢竟是來去宗的地盤,還離凡人國家的帝都不遠,要想用大規(guī)模的方式搜索很難不被注意到。”
溫微:“……這個時候,就要請一位大佬出場了。”
白瀲:“……誰?”
“你到澠州了?”
靈符飄蕩在空中,從符文中涌出的靈氣如煙霧繚繞而上,勾勒出男子修長的身形,那張老臉上的胡子形狀和溫微走之前看到的已經(jīng)不一樣了,顯然他又購入了新的款式來偽裝自己的外在年齡。
“對,想讓你幫個忙。”溫微翹著二郎腿,笑瞇瞇地看著楊清風(fēng),“轉(zhuǎn)移一下來去宗的視線。”
楊清風(fēng)問道:“你打算怎么做啊?”
“沒頭緒,打算地毯式搜索。”溫微說道,“領(lǐng)導(dǎo)有什么指示?”
楊清風(fēng)一聽,翻了個白眼:“領(lǐng)導(dǎo)是什么東西……本座哪敢指示你。不過你就不能先想想聰明點的辦法,非要累死累活挨個兒找嗎?澠州城可不小。”
“那你有什么聰明點的辦法?”溫微問。
“嘖,鳳嵐你的腦子是越來越蠢了,你以前沒那么蠢的。”楊清風(fēng)毫不留情地人身攻擊,“你就不會用一下你那個吞金獸嗎。”
“吞金獸?”溫微茫然,她仔細回憶,可沒記得自己有過什么吞金獸。
“嘖,你才多大年紀(jì)記性這么差。”楊清風(fēng)十分不滿,“就你那個收藏了百來年的熏爐法寶嘛,百年前要死要活從本座這拿走,現(xiàn)在連它長啥樣都不記得了!都不還本座!”
……最后一句才是重點是吧。
白瀲在一旁抹汗。
“噢噢噢!”溫微恍然大悟,她小說里沒對鳳嵐的法寶說的很細,月笙也沒怎么用過,所以現(xiàn)在一時間沒想起來。
她從乾坤袋里召出熏爐,那是一個還沒她手掌大的精巧熏爐,紫金雕花印著一個大貔貅,它的嘴正好頂著爐蓋,那是個圓形方孔銅錢的形狀。
吞金獸熏爐是一個很特殊的法寶,它可以在吞下一股靈力后,將這股靈力所經(jīng)過的地方標(biāo)示出來,而能標(biāo)出多長,端看靈寶主人輸入的靈力有多少,所以它要吞吃兩股靈力,并在后一股靈力源源不斷的加持下才能發(fā)揮作用,屬實算作靈氣版的吞金了。
“好了老登,你沒用了,掛了。”溫微說完,都不等楊清風(fēng)罵回來,就直接斷掉了聯(lián)系。
等靈符飄下來后,溫微果斷的把符紙扔到了乾坤袋的最深處。
開玩笑,她可不想被這靈符震成癲瘋。
有了方法,說干就干。
溫微把君寧從鎖妖囊里掏了出來,小丫頭一落地就開始叫喚:“壞女人!混蛋人族!不得好死!”
“呵,小丫頭,別說我不給你機會。”溫微忍著怒意,平靜地開口,“你要是能在我手下走十招,我就放了你。”
君寧一愣,看著溫微不懷好意的臉,立刻扯著嗓子:“我!不!憑什么!我就不!白癡女人!誰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就不!反正你們不敢殺我!”
“……”溫微攥起拳頭,忍著一巴掌把她扇飛的欲望,想著這丫頭確實與她們不在同一立場,還得想個法子,“我們是不能殺你,但是你要是不接受這個條件,我就會把你關(guān)進暗無天日的地方,沒有光源也沒有聲音,讓你永遠也出不來。”
白瀲也覺得這種威脅應(yīng)該有點作用,小孩子最怕寂寞了。
可君寧聽了卻不屑地嗤了一聲:“就這?你姑奶奶我在玄武封印上千年,數(shù)十萬歲月不都是這么過來的?你能嚇得到我?!”
“……”忘了這小孩不是普通小孩了。
溫微素來沒有威脅過人,她看著被五花大綁的小孩犯了難。
要不就提前布置結(jié)界,解開她的禁制,看看她會不會跑。
只要妖力出來,她就能拿到……
她正思考著,君寧還在旁邊罵一些污言穢語,連白瀲都聽的要生氣了。
“兩個混蛋女人!還有混蛋男人!呸!惡心的臭人族!天殺的你們這群惡心的東西!”君寧罵道,“為一族私利囚禁我族上千年,我們干什么了要與我們打為魔族同伙?!不過是一群短視的百年弱小侏儒!”
“不要再說了。”白瀲在一旁皺眉道,“你說再多也沒有用。”
“還有你!”君寧一聽白瀲出聲,立刻轉(zhuǎn)眸看向她,原本精致可愛的小臉都略微扭曲了,“別以為你長了張漂亮的臉,你說的話就是對的!我早看清你了,你個死裝的女人,你裝什么清高!裝什么善良!你要是真有自知之明,你現(xiàn)在就該放了我!你!說你幾句你就開始哭,哭什么哭!腦子有病的東西,去吃屎治治腦子吧!”
白瀲哪被人這么罵過,她先是瞪大了眼,然后身體應(yīng)激反應(yīng)似的眼珠子里就涌上淚來了。
她本來想開口反駁的,可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一旁的溫微終于聽不下去了。
她一下子站起身,臉色十分難看:“你他媽想死是吧。”
君寧猛不丁被她竄起來嚇了一跳,然后看到溫微臉上的恐怖神情,頓時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冷下來了。
但她知道溫微肯定不會殺她的,所以小孩的氣焰又上來了:“怎么?我當(dāng)然是想死了,落到你們這群狗屎不如的人類手里,還不如死了呢!那你倒是殺我啊!沒有膽量的混蛋女人!”
“啪!!!”
溫微這一巴掌是掄圓了扇下去的,直接把小姑娘的身子都打歪到一邊去了,白皙干凈的小臉蛋上馬上就浮現(xiàn)了清晰的巴掌印。
“你……你打我!”君寧驚詫之下居然笑了,她努力扭過身子,那目光絕不是一個小孩子應(yīng)該有的,她勝利地看著一旁氣的胸膛劇烈起伏的溫微,語氣更加得意,“怎么,你覺得我會害怕?無能的修士!哈哈哈哈哈!你太沒有用了女人!你打我又怎么樣?你還是達不到目的,我根本就不怕你們!”
溫微氣的攥拳,那一瞬間,舉劍砍掉君寧臉上的笑,幾乎成了她現(xiàn)下唯一想做的事。
“溫微……”白瀲看向氣的發(fā)抖的溫微,她也站起來,目光逐漸冷冽,她轉(zhuǎn)向君寧,“你最好不要這么囂張。”
君寧輕佻地道:“哦?不染塵埃的仙女姐姐有什么高大上的話說?”
白瀲抬手,夕邪竄了出去,一下子圍上君寧的脖子,然后,緩緩勒緊。
“唔……”
很快,君寧就開始呼吸不暢了,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白瀲,“高高在上……呃……的仙女……要……要殺妖……?”
“你說錯了。”白瀲上前一步,語氣輕柔,但神情沒有半點慈悲,“我從來不覺得我是什么不染塵埃的仙女。”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不忍心下手的,但在夕邪勒緊君寧,那滿嘴臟話的小狐貍精呼吸不暢面容變得紫紅之后,她難得的心尖覺得暢快了些。
旁邊的溫微,臉色也有所緩和。
“你讓我們太不爽了,你那么不配合,就算沒法達到目的,我們也要先讓你體驗一下痛苦。”
白瀲把控著力度,在君寧咯咯的聲音中,看著她難受的翻著白眼。
就在這時,君寧下意識的求生反應(yīng)讓她體內(nèi)的妖力掙脫了溫微的禁制。
“砰——”
一聲爆裂聲響,君寧一把扯住夕邪,將它猛的拉下,白瀲頓時拽住另一頭,溫微召出了霜風(fēng)。
“哈?因禍得福,寧寧不陪你們玩兒啦!”君寧發(fā)現(xiàn)自己解了禁,一下子快樂起來,轉(zhuǎn)身就想溜。
“哼。”
誰知溫微比她更快,身影一閃而至,她一掌推向君寧,后面白瀲的夕邪又纏上來,君寧頓時腹背受敵。
霜風(fēng)從天而降,勢頭強勁,君寧一拳推開溫微,一腳踢開夕邪,一個旋身躲過霜風(fēng),越過溫微想要過門。
“想走?”
溫微悄沒聲兒的摸到她身后,君寧大驚,在她轉(zhuǎn)頭的功夫就被溫微一指定住了琵琶骨,隨后一條法力幻化的鐵鏈隨即穿透了溫微定住的地方。
“啊!!!!”
君寧仰天大吼,渾身爆發(fā)出極強的氣浪,溫微連忙抬劍抵擋,遠處白瀲也用夕邪護身,而溫微隨手揮就的結(jié)界直接被她破掉,整個客棧三樓都被她蠻橫的妖力沖的七零八落碎屑亂飛。
人們的尖叫聲、慘叫聲、喧鬧聲、腳步聲一下子全部響起,短時內(nèi)達到高峰,走廊上頓時擠滿了人,剛才后院剛歇下去的吵鬧又以更勝幾倍的反應(yīng)哄吵起來。
但君寧也就剩這點反撲能力了,她琵琶骨被穿,妖力殆盡,垂死掙扎之后,撲倒在地上,滿臉是血地暈了過去。
溫微修為高沒什么事,她收起君寧剛剛逸散而出的妖力,抬眼去找白瀲:“小白蓮你沒事吧?”
白瀲被夕邪圍繞著,聽到溫微的聲音便一邊收起夕邪一邊道:“我沒事!”
“這小狐貍雖然有千歲,但修為也才幾百年,只相當(dāng)于人類筑基后期修士罷了,還敢給我充大輩。”
溫微看著倒在地上昏死過去的小丫頭,一臉憤憤不平。
“就是就是。”白瀲附和道,“妖力可拿到了?”
“拿到了。”溫微點點頭,把君寧重新收到鎖妖囊里。
“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白瀲頭疼地看了眼四周,“我們好像沒有足夠的錢賠償客棧的損失誒。”
后知后覺的溫微:“……”
她抬頭一望,四方空曠,小半個澠州城,盡在她的眼底。
不是,墻呢?!
我是說,啊!?不是,我那么大個客棧呢!?
“看來只能找大佬要經(jīng)費了。”溫微用視死如歸的表情掏出了一張正在顫動的通訊符。
白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