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瞬間便來到了夜晚。

中原大地歷經這一場惡戰之后，再度歸于了平靜之中。

而皎潔的月光，也趁著戰事平息之際，悄悄掛在了天空。

朱棣此刻換了一身常服，在月光照耀之下巡視著戰場。

是時，五軍營中的將士還在各自收拾著軍械武器，看到朱棣走近，也是紛紛拜伏于地，三呼萬歲。

朱棣卻是一臉禮賢下士，面懷喜色的連連擺手，對這些將士說道：“諸位辛苦?！?

朱棣雖然對大臣殘忍，但對自己手下的兵馬卻是從來不吝嗇賞賜關愛，這一點與朱由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也讓站在朱棣身后，看到老祖宗如此受普通士卒愛戴的朱由檢羨慕不已。

就在朱棣巡視戰場的時候，張輔卻是悄聲來到了朱棣身旁，對其說道：“陛下，經此一役，我軍損失不少，足有幾千將士喪命于此，雖然俘虜了幾萬流寇，但他們營中的糧草卻只夠我軍食用，不知這些流寇又當如何處置？”

朱棣聽到張輔詢問，暗暗皺了皺眉頭，對其問道：“到底有幾萬流寇？多少是被裹挾的百姓？又有多少是真正的流寇？”

張輔聽到朱棣詢問，也是愣了一下，趕緊說道：“這個......屬下實在不知，經過五軍營將士拷問，這些流寇都說自己本來是良民，不過受了流寇裹挾，這才參加了叛軍?！?

朱棣聽得此言，也是冷笑一聲，看了張輔一眼，并不說話。

張輔被朱棣看得心慌，趕緊拜伏于地，說道：“陛下，末將無能?！?

朱棣卻是輕笑一聲，趕緊將張輔扶起，并對其說道：“英國公快快請起，朕并無怪罪你的意思?！?

張輔這才放下心來，趕緊站起來守在朱棣身邊，不敢說話。

朱棣稍稍沉思了片刻，這才對張輔說道：“這樣，你且傳話下去，這些流寇之中，凡有被裹挾者，指認一個流寇可以活命，但凡被三人指認者，便可定為流寇。”

張輔聽到朱棣的這個辦法，心中一下就慌了，這不就是朱棣剛剛進入南京的時候，對付那些建文朝遺老的辦法嗎？這樣一來，又要造多少殺孽??？

張輔仿佛想到了這個命令下達下去之后，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頭落地，饒是一袋猛將，心中也是略起膽寒，只好試探著問道：“陛下，如此行事，就怕造得殺孽過多?！?

朱棣聽到張輔還敢質疑，當即冷冷的看向了他。

張輔自知理虧，趕緊閉口不言。

朱棣這才接續說道：“亂世當用重典，這些人，如果不將其中流寇殺死，只怕還會死灰復燃，待到天下大亂之時，死的人將會更多！既然要有殺孽之罪，便由朕一力擔之，來日到了陰曹地府，諸般因果，皆在朕的肩上！”

朱棣的這番話語，在張輔看來是稀松平常，但在一旁的朱由檢看來卻是目瞪口呆，要殺這么多人，到了后世得被多少唾沫星子淹死啊？

朱由檢自繼位以來，未嘗沒有擊敗流寇的時候，但由于自己愛惜羽毛，想做一個圣君，這才放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機會，也才把自己搞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朱由檢看到朱棣一臉堅毅的樣子，心中也是暗暗發嘆，道：果然要做皇帝，還得是成祖爺這般模樣。

朱棣撇了朱由檢一眼，這個子孫心中在想些什么朱棣也是知道的，由于現在打了勝仗，朱棣心情還算可以，也就對朱由檢說道：“你可知道，朕為何要擔下這份殺人惡果？對于那個紀綱，朕卻要把所有的罪責推脫給他？”

朱由檢本來就沒有學習過帝王心術，以前當王爺的時候也只是看些儒家經典，哪里能夠懂得這些道理，于是看著朱棣茫然的搖了搖頭。

朱棣看到自己這個子孫這般模樣，也是輕笑一聲，這才說道：“紀綱作為朕的心腹，不過是家奴而已，朕之所以用他，是為了解決內部的矛盾，他不擔責誰擔責？但張輔這些外臣不同，他們看似是我朱家家臣，但實際上卻是社稷之臣，他們效忠的乃是朝廷，要是讓外臣承擔罪責，那些身懷大才的將領便不會真心作戰，只會養出無能之輩?！?

朱由檢聽得這番話雨，頗有幾分提付灌頂的感覺，自己當初雖然多次下了罪己詔，但對于手下的臣子犯的錯誤卻多次推脫，一個不擔責的皇帝，手下自然不會有能征善戰的勇士。

朱由檢當即拍了拍腦門，如夢初醒一般說道：“陛下此言甚是！外事擔責、內事推脫，這才是為君之道！”

朱棣看到朱由檢反應得這么快，也是輕輕點了點頭，這后世子孫不懂這些厚黑學，其實真正的原因還是出在自己身上，要不是自己起了一個壞頭，后世君王也不會將自己兄弟防得這么死，也就不會導致這些后世之君不懂帝王之術了。（清朝也吸取了明朝的這個教訓，于是康麻子才搞出了傳位的創新。）

正當朱棣兩人說話之時，譚青卻是來到了朱棣身前，還沒等他開口，朱棣就先問道：“王通呢？”

譚青忽地聽到了王通名字，心中也是興起一陣悲涼，兩人自從追隨朱棣以來，常年在一起作戰，早已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如今生死別離之下，心中自是無比難過。

譚青眼角掛著淚水，口中喃喃說道：“陛下，成山候他......”

朱棣看到譚青的這副模樣，馬上就就明白發生了什么，于是趕緊問道：“王通怎么了？你快說！”

譚青此時嘴角顫抖，終于顫顫巍巍的說道：“成山候，戰死了！”

朱棣聽得此言，面色終于動容，這位成山候王通乃是昔日自己麾下大將王真的親兒子，而在建文四年三月的淝河之戰中，王真被平安的軍隊圍困，不肯被俘，自刎而死。

朱棣對王真的死也是痛惜無比，常對別人夸獎王真，說道：“若是王真不死，必定軍功第一?！?

這等功勛之后，卻死在了流寇手中，朱棣也是勃然大怒，當即對張輔吼道：“殺！把挑選出來的流寇全部殺了！朕要他們為成山候陪葬！”

張輔聽到王通的死訊心中也是一驚，他們兩人分別是張玉、王真的后人，自小便結識，后來在兩人父親一同死在靖難之后，也都挑起了大旗，追隨在朱棣身邊，感情自然深厚。

張輔悲痛之下，也是氣急敗壞，當即回了朱棣一聲，便趕往了叛軍營中。